空氣中開始瀰漫血腥的氣味,李應本能地揮手攔下車隊,眼觀八路,以敏銳地眼力迎接一場殺擄的來臨。「李將軍,怎麼了?」皇后發覺轎輦突然停了下來,心中一驚,遂探出頭來尋問。
李應並不看她,只小聲答:「娘娘,請小心坐好,此處有埋伏!」話剛說完,大批勁裝武士從四面八方撕殺著襲來。「保護皇后娘娘!」李應大叫一聲,舉劍迎向敵人。
不得不說這是一場殘酷的撕殺,對方派出了大量高手,皇宮的禁軍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眼看著侍衛們一個接一個的倒下,李應急了;派了一小隊死士護送著皇后先撤出,他自己則孤軍奮戰,李淑賢流著淚,到此時才發現,眼前這個男人為自己到底付出了多少!
猛然間,箭支如雨般射來,轉眼間便包圍了皇后等人,李應匆忙間無法過來抵擋,只來得及喚一聲:「賢賢......」
血,染紅了西邊的晚霞,空曠的四野只剩了李應與心口中箭的皇后。在這蒼茫的天地間,人的生命顯得如此的渺小,渺小到你還未抓住人生最美好的一幕、未燃燒生命中最燦爛的一瞬,它就嘎然終止了。
「賢賢......」李應絕望地叫著,抱緊了懷中的女子!多少次午夜夢迴,他都渴望能這樣抱著她,可是如今,他寧願此生不碰她的衣角,只盼她能平安活著!「賢賢,賢賢,你別死,你還有大仇未報,你不能死!」
皇后的面上卻是帶著笑的,舉起滿是鮮血的手,輕輕撫摸了他的臉,淒涼地說道:「可惜,我無法報答你對我的恩情了,告訴皇上......我的仇...由他來幫我報!李大哥,你...要全力輔佐皇上,只有你才能助他......」
「皇上,皇上,為何這個時候,你還是記掛著他,他有對你好過嗎?你為何這般傻?」李應的淚水如雨下,生平第一次,他的淚水終於可以當著心愛女子的面流淌而下。
「李大哥,我......對不起你!如果有來世,我......我......」我定做你的妻!這句話她終究沒有力氣再說完,便垂下了無力的手絕塵而去,只是嘴邊依舊帶著一絲淒涼的笑容,這笑與嘴角邊觸目驚心的血形成鮮明的對比,狠狠刺痛了李應的心!任他如何想,也無法相信,皇后就這樣離棄了那個囚禁了她一生、也讓她愛了一生的皇帝而去了。
噩耗傳到皇宮時,婉貴人正在崇禎殿參拜。也不知怎麼了,自皇后出了宮後,她的心就再也未平靜過,容梅出了宮替自己辦事,奈兒,她還未完全相信於她,心裡有煩事,自然還不能與她多說。於是,她只好祈求大順的列祖列宗顯靈,讓今日一天平安度過,千萬別出事才好。
事實證明,往往你越擔心的事,它發生的機率就越大。殿外奴才似極力壓仰的聊天聲,終於讓婉貴人不耐煩了起來。「奈兒,出去看看,外面哪些奴才在喧嘩?」一旁的奈兒趕緊應了一聲,即出了去,片刻後又進了來,但神態已沒了方纔的鎮定。婉貴人不解,問:「怎麼了?」
奈兒臉色發白,吱吱唔唔地答:「主子,您千萬要節哀順便啊!」
婉貴人一稟,喝問:「到底什麼事?」
「皇后娘娘...出事...晏駕了!」奈兒知瞞是瞞不住的,只得低頭小聲回道,回完話已是嗚咽不已。
匡,婉貴人手上的木魚棒滑落地上,擊在木魚的身上,發出渾厚的敲擊聲,心跳與血液在這一刻同時停止了運動,她就那樣呆呆地立在原地,呆若木雞。久久後,才聽她無力地問:「皇后娘娘現在何處?」
「回主子,正在奉移回宮的路上!」奈兒已滿臉是淚,當初柔儀殿被一把火毀淨,婉貴人進了冷宮,皇后曾住過永和宮一段日子,也算是奈兒的主子,皇后為人和氣;從未將她們當奴才使喚過,如今聽到她遇害的消息,她怎能不傷心?
婉貴人幾乎是拼了全身的力氣,奔跑著向奉先殿而去。皇后的梓宮將運往那裡。只一刻光景,先前金碧輝煌的皇宮已被銀蒿素裹所代替。到處是哭泣聲,婉貴人也沒心思去計較這哭聲裡,到底誰真誰假,她只是奔跑著,腦子裡不斷轉著一個念頭:皇后甍了,這個仇該由誰去報?
奉先殿裡,四處已掛起了白色的惟幔。微風吹過,絲絲布條迎風飄搖,讓悲痛的人心裡更加蒼涼落寞。婉貴人到達的時候,皇帝早已帶著滿朝文武及一干后妃等在了宮門前,現場除了皇帝外,所有的人一律著白衣黑鍛,摘金去銀;每個人的表情都帶著沉重的哀傷,默默地呆立一旁。
「皇后娘娘梓宮奉安,百官下跪...皇后娘娘梓宮奉安,百官下跪......」通傳聲此起彼伏,在場的人聽言紛紛下跪,哭聲四起。龍允軒依舊呆立著,顧念琳用不敢相信的眼神朝通傳方向望去。
前方一隊人馬,護著一口楠木棺緩緩而來。「不可能的......這不是真的......」婉貴人不住搖頭,口中唸唸有詞。直到那一隊人馬來到眼前。「姐姐......」一聲撕底竭理的吶喊,她的人同時衝上前去,楠木棺並未上蓋,皇后那張無半點血色的臉在燈火的照耀下顯得格外的平靜,如果細看,甚至還能發現一絲淺淺的笑容。
婉貴人婉拒了一切宮中禮儀,親自為皇后的遺體淨身、換衣、梳妝......手在機械地動著,腦中浮現著與皇后相識、相處以來的點點滴滴:皇后的寬容、皇后半夜咳的嗽、皇后與她合的樂、皇后為她求的情,皇后的好、皇后的恩、皇后的恨......一切的一切彷彿還是昨天的事,可為何一睡醒來,一切都變了呢?
皇上宣了李應已離了奉先殿。滿朝的文武皆散去,各宮嬪妃依舊跪在大殿中,或低聲哽咽,或竊竊私語。「太后有旨,各宮嬪妃即刻散去,回宮準備大喪事宜,此間宜肅穆,忌喧嘩......」傳侍太監揚著一把尖細的聲音在宣讀太后懿旨。
「太后...」婉貴人雙手握緊拳頭,長長的指甲深深嵌入皮肉中,下一刻已見她衝出內殿,風一般地出了奉先殿,直奔寧壽宮。
「娘娘,您要去哪裡?」容梅與奈兒趕緊跟上。
寧壽宮,陽太后撫著疼痛的額角,輕輕靠在長臥椅上,雙眼懶懶地閉著,問一旁侍候的佩容:「誰下的手?」
佩容也百思不得其解,答:「太后,您懷疑誰?」
太后顯得疲累,說:「哀家很累,不想費神去猜!」過了片刻,又自言自語道:「如此一來,李家可真的是無一倖免了,唉!」
佩容很驚訝於太后的表情,侍候了太后一輩子,因此,在主子面前,她向來有話說話,此時便問:「太后,您這是在為李家婉惜,難道您希望皇后好生活著,一步一步邁向強大嗎?」
太后輕咳了一聲,答:「雖然哀家並不希望她強大起來,可...也從未想過要讓她死!四年前的那一場對李家的殺戮太殘酷了,哀家每每憶起都覺心寒;這一次,到底是誰呢?難道這宮中還藏著另一隻手?如果真是這樣,那就太可怕了!」
婉貴人鐵青著臉,每遇上上前來阻攔她的奴才,就以冷眼相對,那眸子裡的寒光能將人的血液凝結成冰,嚇得那些奴才竟不由自主地鬆開了拽著她的手,甚至連通傳也忘了喊,任她直接闖進了太后的寢宮。
「藥童食後送雲漿,高殿無風扇少涼!古人尚且如此,太后,為何你的心就那麼狠?為何你一定要將這些仇恨加深延續下去?我真是後悔,我不該為你精心配藥,讓你有足夠的精力去害人!」婉貴人一進去,就不管不顧地就質問起太后來。
房中的太后與佩容見婉貴人就這樣衝了進來,本已驚住,此時再聽她這一番話,更是百莫名其妙之極。但下一刻,已見太后反應了過來,怒道:「婉貴人,你好大的膽子,可知這是什麼地方?由得你胡闖亂來嗎?」
婉貴人已被仇恨激紅了眼,此時哪將這話放眼裡,瞪眼回過話去:「不錯,寧壽宮是絕不能胡闖亂來的,可是怎麼辦,我已經闖了,太后要殺了我嗎?哦,我記起來了,太后剛剛還下了殺手,要了一國皇后的命,人家是皇后,命在你的眼裡尚不值錢,我顧念琳賤命一條,你自然更不會放眼裡,怎麼,要叫侍衛嗎?要殺了我嗎?」
「你...你在胡說些什麼?」太后氣白了臉,心裡暗暗叫苦:這個顧念琳,她簡直就是我的剋星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