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陽宮.初曉.
天微微亮,藍貴嬪睜開了一雙柔情似水的亮眸,悄聲坐起了身子,剛想繞過枕邊熟睡的皇帝,耳邊突然響起:「又想早起?」皇帝的眼睛並未睜開,只是嘴角帶了一抹笑意,輕輕四字便讓藍貴嬪紅了臉。
「皇上,臣妾習慣了早起!」
皇帝還是維持著原樣,說:「習慣是可以改的,何況你如今已懷了身孕,再不能像以前那樣忙碌了,朕有奴才們侍候,哪需你早起親自為朕端洗漱水?快乖乖地躺下。」
藍貴嬪臉上浮上幸福感,聽言果然如小鳥依人般挨著皇上躺下了。這時,寢外響起玉公公的聲音:「皇上,早朝的時辰到了,您該起了?」
龍允軒睜開了雙眼,眸子裡儘是精神奕奕,他應了聲:「知道了,進來吧?」便坐直了身子。藍貴嬪躺在床上,就那樣靜靜地笑望著他,看他接過玉公公遞來的軟鍛方帕,在水裡浸濕了,然後撫上他俊俏瀟灑的面容;看他伸了雙手,任玉公公將一襲象徵著無上權位的金黃龍袍套上他英挺高大的身子......整裝停當,但見他雄姿英發,羽扇綸巾,談笑間強虜灰飛煙滅。藍貴嬪有些癡了。
龍允軒回眸朝她一笑,道:「朕去早朝了,你記得多睡一會,寧壽宮也不必去了,朕已經同太后說好了,此後你就好好留在端陽宮安胎吧?」
藍貴嬪便乖巧地答了:「是,臣妾謝皇上恩典!」屋裡安靜了下來,藍貴嬪翻了一個身,剛想繼續安睡,紅梅已進了來。見主子還未起身,她遲疑了會,便想悄悄退出去。「紅梅,讓你辦的事結果如何,可有消息?」
紅梅沒想到主子已發現了自己,這時只好慚愧地答:「奴婢無能,查不到半點線索!」
藍貴嬪歎了一口氣,坐直了身子,說:「好好的一個人,你說她就是死了也該有個屍身吧?為何就無半點消息呢?」
「娘娘,或許這就是她的命吧,您已經盡力了,她當怪不得你!」
話到這份上了,藍貴嬪也不好再讓紅梅去查,看著窗外樹枝搖曳,她有些出神,吶吶地道:「這一轉眼,冬日就悄悄地來了,紅梅,刑部對羅爾國那倆人定罪了嗎?」
紅梅便恭謹地答:「聽說是要等允親王回京再行定奪,畢竟他才是兵馬大元帥嘛,這事自然要有他的參與才行!」
藍貴嬪便不屑地冷笑了,說:「打了敗仗的人,枉他還敢稱兵馬大元帥,不過,說來他也挺悲哀的,自己深愛的女人吧,不僅沒一人在乎他,這如今可好,那顧念琳竟然還差點將他逼上了死路,哼,本宮就等著瞧他回京後如何去恨那女人,還有太后,她若知道是顧念琳這賤人讓皇上臨時撤了援兵,你說她會放過顧念琳嗎?」
紅梅得意的一笑,說:「所以說啊,這事不必主子出手,您就等著坐收這漁翁之利吧?太后向來將允親王當成了她的命,若讓她知道此事,十個婉貴人也不夠死的!」
「只是這事也只有你我知道,皇上又特意下了旨,不讓咱們對外透露一個字,太后要如何知曉這事呢?」藍貴嬪秀眉微皺,腦中思索起來。
「主子不必憂心,允親王今日應該就能回京,太后馬上就會明瞭,到那時,主子不僅可以除去顧念琳,更重要的是您可以手刃仇人!」
手刃仇人?藍貴嬪有些迷茫了,那到底是仇人還是生父?以前,她痛恨『父皇、母后』,心中最堅定的一個信念便是讓羅爾國滅亡,親手殺了羅爾國的帝后二人。可是如今,羅爾國滅亡了,自己認定的『仇人』就在眼前,她卻有些猶豫不決,雖然她的母親是大順人,可到底她的身上是流著羅爾皇室的血脈,她怎能如此狠心讓自己的國家滅亡?
萬般愁緒,終化為一聲長歎:「罷了,紅梅,侍候本宮起吧?我想出去走走!」
「是!」紅梅疑惑於主子的反常,她不是做夢都想著除去顧念琳與羅爾國嗎?如今眼看著一切就要成功了,可她為何比以前更為煩惱?
龍允軒挺直了偉岸的身子,腳下邁著大步,朝太合殿而去。他已習慣了這般,早朝從來不傳轎,他說這樣可一舉多得,既可鍛煉了身體,又能給各皇子及眾臣子做借鑒與表率,讓他們明白如何為人君、為人臣的道理。只是可憐了玉公公年邁的身子,硬要拼了命追隨皇帝的腳步。
突然,前面有些吵嚷,龍允軒皺了眉,問:「大清早的,前面那些個奴才喧嘩些什麼呢?」
玉公公緊走幾步,靠近了皇上身邊,大喘了一口氣,說:「讓奴才去瞧下吧?」說完,邁了步子,一路小跑地往前去了。龍允軒瞧著他蹣跚的步子,這才發覺原來玉公公已經老了。他有些感歎,玉公公到底跟了我多少年了?算算看,從父皇將他指給我,至今整整十個年頭,他就這樣無怨無悔的跟在我的身邊,如今他老了,我是該對他有所補償了!龍允軒暗暗提醒自己。
玉公公去了一會兒,又喘著氣跑回來了,滿額的汗水,龍允軒從袖裡掏出一方手帕遞了他,說:「先將汗水擦擦,喘口氣再說吧!」玉公公呆了,佇在那裡一動也不動,龍允軒歎了一聲,便親自執了手帕,細細地替他抹了汗水,這才笑著道:「好了,說吧,前面發生了什麼事?」
玉公公眼裡含了淚,堂堂一國天子為一個奴才抹汗,這事說出去定是誰都不信,可在他身上卻的確發生了。他沒敢將情緒放在臉上太久,因為他知道皇上要做的事情太多,沒時間看自己哭泣的臉。於是道:「回稟萬歲爺,聽那些奴才說,在冷宮的鐵門邊發現了四具宮女的屍身,現人事府正在核查名單,以確定死者的身份!」
皇帝一怔,道:「什麼,一下死了四個宮女?為何會在冷宮門口,這事兒很嚴重,這樣,玉公公,你去將現場保留下來,朕下了朝後再過來查看!」玉公公應了,龍允軒即一人快步向太合殿而去。
太合殿早朝上,各臣子間又爆發了激烈的爭執,午陽侯扯著高嗓音,向皇帝逼問:「敢問皇上,宮中奸細既證據確鑿,皇上為何不將她即刻正法?關押在冷宮算是怎麼回事?我大順兩萬將士的命難道還抵不過一個奸細在皇上心目中的份量嗎?」
龍允軒心中一驚,暗道:琳兒的事甚少有人知道,這午陽侯是從何處得來的消息?難道是藍兒?不可能,藍兒再怎麼想除去顧念琳也不會晌午陽侯告密?是李應?那更不可能,李應對我忠心耿耿,且與午陽侯水火不容,這更無可能!可是除了他二人,這也沒其他人知道了呀?突然,一抹靈光從腦中閃現,他暗暗後悔起來,他早該想到永和宮隔牆有耳,其她宮的嬪妃定會安插了人手在其中,只是他大意了,當時也氣壞了,那如今怎麼辦?
午陽侯見皇上不出聲,心中甚是得意,同樣的話,又說了一遍,最後乾脆跪了,說:「求皇上念在兩萬將士為國捐軀枉死的份上,嚴懲奸細!」那些臣子見此皆跪了,齊聲說了同樣的話。
龍允軒決定先試一試午陽侯,看他到底知道多少,於是皺著眉頭,問:「陽卿的奏請,朕不能答應!」『哦』,堂下頓時響起一片喧嘩聲,個個等著皇上接下來的話,午陽侯有了些微怒,與一旁坐著的仲父安賢王互望了一眼,安賢王只是笑了笑,提醒他稍安勿燥!皇帝這才接著說:「因為朕根本不明白午陽侯所說的話,你說朕將奸細關進冷宮了,這是何時的事,朕十分不明白!」
午陽侯沒曾想皇帝會來個不認帳,便怒道:「皇上昨日執了尚方寶劍去永和宮,還說婉貴人是羅爾國派來的奸細,這話......」午陽侯說得起勁,卻沒發現安賢王正在拚命向他使眼色,當他看到時,話已基本上說完了。
「放肆!」龍允軒重重一拍龍椅,嚇得堂上頓時鴉雀無聲,「這話是誰傳出去的,何時朕與後宮妃子們的閨房事,也由得你們過問了?好,你說婉貴人是奸細是吧,證據呢?不是說證據確鑿嗎?拿出來,讓朕瞧瞧?」
「可是皇上昨日明明是執了尚方寶劍去了永和宮!」午陽侯並不懼怕,他心裡很清楚,皇帝這是在包庇婉貴人。
龍允軒暗驚,幸好昨日李應進了宮。然後,看了堂下的李應一眼,喝道:「李應,昨日是怎麼回事,你來將詳細經過與午陽侯及列位大人說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