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洛國大軍並沒有費多大力氣就將卞安城攻了下來。當然,這主要也是因為何鉞並沒有率軍頑強抵抗。
當卞安的城門被撞開時,何鉞早已經帶著他的人馬離開了。剩下來的,只有不到三千人。他們都是被蕭雲翾的藥弄得既無力反抗,又無力逃走的倒霉鬼。而這些人無一例外的,最後都成為了誓死守護卞安城的那六萬將士的祭品。
蕭雲翾坐在屋內,每隔一小會兒便能聽到城外上萬人如雷鳴般的怒吼:「殺!」她知道,他們是在用這樣的方式告慰自己親人和戰友已逝的亡魂,而此時此刻,她再也感覺不到一絲悲傷和後悔。也許,是因為她站在了洛庚陽這一邊,所以她就能夠接受,並且無條件支持他們的一切行為。於是,殺戮也就不再是一種不可饒恕的罪惡。她在想,如果自己當初嫁給了何鉞,那麼看到他攻下卞安的時候,她或許也不會有那種悲憤之情,反而會為他的成功而喜悅。唉,女人果然都是不可理喻的。
緣君也一樣能聽到那震天的齊聲怒吼,她甚至能想到那每一聲「殺!」喊過,劊子手都會砍下一名虞越士兵的頭顱。她無力去阻止戰爭,也無法制止殺戮,更不能抹去他們心中的仇恨和憤怒,或許這一切都是上天安排好的,是注定會無限循環下去的軌跡。
「小君君,你不舒服嗎?」蕭雲翾看到緣君的臉色有些難看,不由擔心地問道。
「我在想,那三千人的親人和朋友,是不是也一樣會為了他們的死而選擇報仇?如此下去,到什麼時候才算是終了?」說完,緣君苦笑了一下。若是所有人都能放下屠刀,那便都成佛了。
「如果不殺的話,又要怎麼處置呢?現在已經入冬,又逢戰時,洛國本身糧草就不充足,根本沒有多餘的糧食白養他們。難道要放他們回去,讓他們再舉起刀砍在我們的頭上嗎?」蕭雲翾頓了頓,繼續道:「除非把他們教化成洛國的子民。可是那也需要承擔很大的風險,還要經過幾代人之後才可能會實現。可是現在,沒有那個時間,除了斬殺,已經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緣君沒有否認蕭雲翾的話,卻也沒有表示贊同。她知道無論站在哪一個人的立場上,都會有或這樣或那樣的理由,而她不是也一樣願意為了自己在乎的人去做自己不情願的事情嗎?
「唉,小君君,你就是太善良了。」蕭雲翾歎息著,不想再繼續這沉重的話題了。她忽然想起緣君之前說是要去尋小白的,可是小白卻沒有跟著一起回來。於是,她問:「你找到小白了嗎?」
「嗯。沒有。」緣君先是肯定地應了一聲,隨即又搖頭否認。儘管是自己親眼所見,可心裡還是不願意承認小白和楚凰嫣已經葬身於九天玄火之中。所以她只能這樣自欺欺人,說她只是還沒找到他而已。
蕭雲翾見緣君的臉色愈漸蒼白,便不再多問。
稍晚一些的時候,洛庚陽回來說他們並沒有追上何鉞率領的那兩萬餘人。因為收到消息說虞越的主力軍已經快要到陵城了,所以玄太尉命令追擊四十里無果便要馬上折回。
蕭雲翾聽了,只是默默地點了點頭。不知道為什麼,心裡稍稍鬆了口氣。她後來很是奇怪地問起為什麼卞安城連一戶百姓都沒看見,洛庚陽告訴她說玄太尉他們怕卞安再遭屠城,所以一早就將那些人轉移到了其他地方。有不願意離開的,現在也都躲在洛王府的密道裡。
與此同時,何鉞所帶領的那兩萬餘人與雲景率領的十八萬大軍會師品臨江北岸。雲景得知何鉞擅自攻城違反了軍令,十分生氣,於是命人打了何鉞五十軍棍,以儆傚尤。但是當他知道何鉞抓回一匹帶崽的雪狼時又很高興,因為只要把小狼崽養大收為己用,那麼想要佔領瑯嬛,統一虞川大陸,就指日可待了。
十一月初七,虞越大軍兵分兩路,一路是由雲景率領的十六萬大軍,經陵城北上直取卞安,一路是由大將軍元回率領的五萬大軍,沿江而上,繞行至洛國西南的品臨關。
十一月初十,虞越大軍攻城。洛軍堅守卞安城池不出,虞越軍久攻不下,遂全軍退離四十里。
十一月十三日,品臨關被攻破,洛國西南關口被打開,元回率軍繼續北上,意圖與雲景所率大軍成合圍之勢,將洛軍困死卞安。
十一月十四日,玄羽命部下帶領三萬人馬援北。
十一月十六日,卞安會戰,戰況血腥慘烈,雙方各損三萬餘兵馬,洛軍再次退守卞安。
十一月十七日,元回所率大軍遭遇洛國援北軍埋伏,折損步兵六千,騎兵五千。元回肩部被流箭所傷。
至此,兩國戰爭進入白熱化階段。
漸入深冬,又連續下了幾場大雪,這對一直處在溫暖潮濕環境的虞越軍來說無疑是最為嚴苛的考驗。而戰線拉長,對糧草和兵力都不充足的洛軍來說也頗為艱辛。可以說,戰爭拖得越久,對洛國越不利。可事實上,除了靠堅守來拖延時間,玄羽已經無計可施了。
這個時候,還沒有人預料到,會有三支勢力漸漸融入這場戰爭,並且最終扭轉這場戰爭的結局。
其中一方,是來自虞越國的朝廷。
在雲景還在率軍與洛軍僵持之際,東方麒已經和丞相邱錦商榷好如何著手清理朝堂了。在東方麒的書案上,此時還擺著雲景所犯之罪的所有證據。其中迷國罔上,贓百萬以上,見知故縱,謀逆這幾項,每一項拿出來都是抄家斬首的重罪。只是東方麒一直都查不出,是誰收集了如此多的證據,還匿名將它們交給了邱錦。若是不圖名利,難道是為了報仇嗎?
東方麒一直都想不通,所以便將這些證據拿給了東方涵。東方涵看到最後那句「雲景罪大惡極,人可誅之!」的時候突然哈哈大笑,他沒有回答東方麒的疑問,只是不斷重複念著那句:「人可誅之!」一直重複了好久。
直到多年後的一次偶然,東方麒才發現「人可」乃是個「何」字,可是那時東方涵已逝,他再也找不到知情之人去問,雲景到底是得罪了哪個何家才會落得如此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