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吳山腳下,出現一個灰衣人影,遠遠看去,那身量像是個十歲出頭的孩子。也許是覺得冷了,那人一面跺著腳,一面往手上呵著熱氣。
「這破玩意兒是不是壞了?怎麼吹都不出聲。難道小君君也不知道怎麼用,所以就說謊糊弄我?應該不會吧!可是都半個時辰了,別說來接我的人了,連隻鳥兒都沒看見,我都快要凍死了!」蕭雲翾冷得縮了縮肩膀,還是十分不甘心地再次擺弄起那只吹不響的哨笛。
「也許是被何少炎那廝給摔壞了!誰讓他總拿來當劍用,肯定是不知道把哪裡弄壞掉了,所以才吹不響。」蕭雲翾翻看著手裡的哨笛,忽然摸到一個可以活動的地方。她剛一用力,前端突然彈出一把軟劍,嚇得她「啊」了一聲,就扔到了地上。
「原來變成武器的開關在那兒啊,嚇死我了。」蕭雲翾撫著胸口,剛要彎腰去撿,忽然發現有一團不是她自己的影子覆蓋在了劍柄上。
蕭雲翾順著那影子投來的方向看去,一匹碩大的雪狼正站在離她三步遠的地方緊緊盯著她。她倒吸進的一口涼氣,隔了好半天都沒吐出來,就那樣在肚子裡轉啊轉,一直轉得熱乎了,才又順著方纔的入口緩緩流出。
蕭雲翾沒去過瑯嬛國,因為那裡是女尊的國度。不是覺得不好,只是因為想到那裡的男人全都長得一副受樣,她就提不起興趣。受受不親啊,連YY都不給力,還有什麼意思。
可是沒去過也一樣可以從別人那裡瞭解。只是她雖然知道瑯嬛國人養雪狼,並靠其打獵,引路,運送貨物……卻沒想到突然出現在她眼前的這只會連個主人都沒有。那是不是說它是完全野生的?那是不是說它還可能會吃人?那是不是說她這一世英明,今日就要葬身狼腹了?
「呵呵,你,你好……」蕭雲翾乾笑著抬起一隻手打了聲招呼,可那只雪狼連動都不動,依舊那樣直勾勾盯著她看。
「啊,哈,今天天氣不錯哈,那個,你吃了嗎?」蕭雲翾邊說邊往後退。她看見那匹雪狼烏黑的眼裡似是亮了一下,她才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她真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沒事寒暄什麼不好,問它吃了嗎?這不上趕著送死麼?
那雪狼似乎意識到了什麼,不再逼視蕭雲翾,轉頭將目光移向還躺在雪地上的那柄軟劍。
蕭雲翾順著它的目光看去,猛地想起聽何少炎說過,那劍柄是用初代雪狼王骨製成的。慘了,把人家老祖宗的骨頭扔地上了,怪不得它這麼不滿了。蕭雲翾連忙彎腰將地上的軟劍拾起,撥動機括,收起了軟劍。她想著,反正自己也不會用,不如收起來,這樣顯得友好一些,也許還有轉圜的餘地。
「嘿嘿,你,你別生氣啊,我,其實我吧,我不是故意的,我剛才是被嚇了一跳,所以才……才……」蕭雲翾磕磕巴巴地解釋著,她是真的怕得不得了,因為這匹雪狼光是這樣站著就比她還要高。被這麼一個高大的身影籠罩著,任誰都會覺得膽怯。
那匹雪狼眨了眨眼,轉身似是要離開。它側身的時候,蕭雲翾注意到,這匹雪狼的腹部鼓鼓的下墜著,隨著它每走一步,那裡都在輕輕搖晃。應該是帶崽兒的雌狼吧?
蕭雲翾見它要離開,正打算鬆一口氣,那匹雪狼卻忽然停住了。它支起耳朵回頭看向蕭雲翾的後方,黑瞳裡閃著危險的光芒。
身後傳來紛亂的馬蹄聲,接著,「嗖嗖嗖——」一排羽箭破空而來。那雪狼輕輕一跳,便躲開了。
「快,抓住它,別讓它跑了!」不知道什麼時候跑來一路人馬,將那匹雪狼和蕭雲翾一起,裡三層外三層地包圍了起來。
「咱們,又見面了。」
在蕭雲翾還沒搞清這夥人的來路時,就聽到了這個熟悉的聲音。她轉頭看著那個穿著黑衣,正張弓搭箭,並將箭鏃指向她的男人,說道:「何鉞?」
何鉞微微一笑:「我已經在這裡埋伏了好久了,沒想到,等來的人會是你!」
「你早就料到了?」蕭雲翾瞇了瞇眼睛。
「除了這條路,洛國也再找不到其它選擇了,不是嗎?」何鉞說得十分篤定。
蕭雲翾沒有回答。關心則亂,這是她犯下的一個最大的錯誤。她太過擔心洛庚陽了,以至於只顧著心急如焚地趕去求援,而沒有考慮到會遇到現在這種狀況。
像是早就準備好的一樣,一輛載著鐵籠的馬車被停在了一旁。看樣子,應該是為了裝載被捕獲的雪狼用的。
那匹雪狼像是知曉自己的處境一樣,既不反抗,也不逃跑。也許是為了保護腹中尚未出生的幼崽,所以在意識到自己暫時沒有生命危險後,才會變得如此乖順。它一步步朝著那鐵籠走去,經過蕭雲翾身邊時,抬起尾巴猛地一掃,便抽打在了蕭雲翾臉上,順勢,還打掉了她手裡的哨笛。
「好痛!」蕭雲翾大呼一聲,抬手摀住被打到的地方。
那匹雪狼十分不屑地瞥了她一眼,轉頭高傲地走向了馬車。
「就算是我害你的,你也不用這麼狠吧?嗚……過會兒肯定會腫的。」蕭雲翾覺得臉上火辣辣的,疼得她眼淚都要出來了。
見到那匹雪狼乖乖地沿著踏板鑽進了鐵籠,何鉞轉頭對蕭雲翾道:「你是打算跟我騎一匹馬走呢,還是打算跟它坐一輛車走呢?」
蕭雲翾咬著嘴唇,看了看何鉞,極其鄙視地「哼」了一聲,轉頭走向正趴在鐵籠中閉目假寐的雪狼。也許這匹雪狼有些壞脾氣,還有些傲慢,可是跟這些人比起來,它至少足夠善良,當然也足夠聰明。蕭雲翾覺得自己還是挺喜歡它的,也許可以趁這個機會套套近乎。
沒有人看到,在他們離開後不久,從吳山上又跑下來一匹雪狼。它佇立在那支哨笛掉落的地方,久久凝望著那夥人消失的方向,湛藍的眼睛裡映射出寒光。它忽然仰天長嚎一聲,似是怒吼,似是哀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