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公子，王爺請你到覺我堂去一下，說有事要和公子說。」一個丫鬟打扮的女孩小跑進來對何少炎道。
「好，我這就過去。」何少炎檢查了一下衣著，見沒有什麼失禮之處，便起身隨那丫鬟去了。
何少炎進去的時候，洛王洛斌正準備將第一泡洗茶的水倒掉。見何少炎來了，便溫和地笑著請他坐。然後親自為他倒了一杯。如此高的禮遇，嚇得何少炎連忙起身站了起來。
「不知王爺請我來有何事？」何少炎心裡有些沒底，所以就率先將話挑明。
「你還是叫我洛先生吧，我聽著也舒服。我都不用『本王』自稱，你那麼一叫，倒顯得生分了。」洛斌端起白玉蓋碗，輕撥了撥浮起的茶葉，慢慢喝了一口。
「是。洛先生。」何少炎嘴上應著，心裡卻猜不透他到底想幹什麼。
「何煜啊。」洛斌喚了何少炎一聲，就頓住了，似乎不知道該如何起這個頭。隔了一會兒，他才接著說道：「我給你說一個故事吧。」
也不等何少炎答應，洛斌就開始講上了：「大概二十多年前，洛國遭受了百年以來最大的一次旱災。本來洛國就重商輕武，所以突然的乾旱造成糧谷顆粒無收，百姓叫苦連天。雖然當時大皇下令開倉放糧，卻依然有很多百姓餓死。」
何少炎默默聽著，不敢插話。他越發想不明白洛斌跟他講這些歷史是為了什麼。
「卞安是距離虞越國最近的都城。往年也會有商戶從陵城運糧食來。可是那年因為乾旱，糧食的價格就越抬越高，最後一石米就要一金。後來買不起米的窮人就開始搶糧，竟將從虞越來的糧商打死在了街市口，也因此觸發了兩國的戰爭。也就是因為那一戰，給虞越國的那個上將軍雲景奠定了邁上護國將軍寶座的基礎。」洛斌開始還很平淡的敘述，到說到雲景的時候突然變得仇恨起來。
何少炎垂眸不語。他在找方淺報仇的時候就從葉舒口中聽到過雲景的名字。後來葉挽情出嫁的時候他在樹上遠遠看到過那個人的背影。也許因為那兩件事的關係，何少炎對雲景的印象非常不好。
「後來我的一個忘年之交就跟我說，雲景那個人野心太大，而且凶性殘忍，連屠城這樣的事他都可以連眼睛都不眨的下令，日後他必會成為一大禍患。不僅是對洛國，對虞越也是如此。所以他便請我為他辦一張通商文牒，以商戶的身份潛入了虞越。這個人就是你爹——何晉笙。」說到這裡，洛斌抬頭看了看何少炎。
何少炎心裡一驚，未料到何煜他爹居然是和洛斌有這樣一層關係，而且他還是個擔負著家國大義的男人。想必何家被滅門一事，也是他臥底的身份暴露了吧？何少炎這樣猜測著。他是很佩服那個叫何晉笙的男人，但也僅此而已。因為在何煜的記憶裡，連他的名字都沒有，剛剛若不是洛斌說那是他爹，他也就會當作是和自己同姓之人罷了。
洛斌將何少炎的神色盡收眼底，他端起茶碗又喝了一口，繼續道：「你爹是個聰明且謹慎之人。不但將生意越做越大，還和官府的人關係甚好。後來，他在左丘遇見了小他十歲的蕭露兒，兩人一見鍾情，最後喜結良緣。」
何少炎更是驚訝不已。如此說來，自己跟蕭雲翾還算是表親呢！怪不得連她們家府邸結構都跟何府的相差無幾。不，或許是何晉笙為了蕭露兒而特意將何府建得像蕭府一樣。
「這也是你爹一生之中最幸福的事吧。」洛斌感慨著，像是陷入了回憶之中，過了一會兒，才回過神來：「我去過陵城幾次，你娘也不知道我是洛國的王爺，還很熱絡地請我吃她親手做的桂花糕。我記得你小時候也很愛吃，是吧？」
何少炎笑著點了點頭。心裡卻否認著：那是何煜愛吃的，我可不愛吃甜食。
「你爹後來搜集到很多和雲景有關的一些人仗勢欺人，欺男霸女的證據，可是那些卻根本不能撼動雲景分毫。直到你三歲那年，他給我寄來書信一封，說有些事情隱瞞了我。我才知道原來你娘的親姐姐蕭雨兒之前被東方涵選進宮當秀女，後來又不知怎地就認識了雲景。於是雲景成了蕭雨兒的靠山，將她一路扶持到皇后之位，之後東方涵退位，蕭雨兒也就成了太后。那時候，若是扳倒雲景，就連蕭家也要跟著倒了。他不忍心自己的妻子看到這樣的結果，所以就一直也沒有告訴我。」洛斌長出了一口氣，似是累了。
「英雄氣短，兒女情長。」何少炎不知不覺就這麼脫口而出。
「呵呵。你爹也是這麼說的。」洛斌笑了笑，又接著說：「所以後來他叫我抽空再去一次陵城，要將那些年積蓄下來的錢帛以及培養出來可以為我所用的人的名單交給我，好為洛國招兵買馬，擴充軍備，以防再釀成當年的慘劇。畢竟洛國的兵力還趕不上虞越，朝中武將之能也不及雲景的十分之一。可惜還沒等我趕到，就發生了那樣的禍事。」
洛斌的表情很悲傷，讓何少炎也不禁想起了何煜記憶中的那場大火。
「我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定是那雲景洞悉了晉笙做的一切，所以派人下了毒手，又在兩國邊境製造混亂，轉嫁給洛國，借此出兵。可是那時洛國根本沒有能與之抗衡的實力，所以我父皇遞交了降書，還甘願俯首稱臣。後來我特意到虞越調查此事，雖然找到了一些你爹的部下，可是他們都不願意再參與其中。也就是那時，我在清淮遇見你，卻又不敢肯定你就是晉笙的兒子。直到去年，玉緣坊的宋平告訴我說你重建了何府，還收回了晉笙的基業，我才知道你就是他的兒子。」洛斌說著還有些激動。
話說到這裡，何少炎算是了然了。想想當初宋平送他離開時有話沒說的樣子，恐怕他想說的就是這件事吧。果然都是些老狐狸啊！怪不得來洛國之前，淳子嫿再三叮囑自己要小心洛庚陽他爹，說他連自己的兒子都算計。她倒是一點兒也沒料錯。
何少炎再想想方才洛斌的話，便猜到他是想要犧牲洛庚陽達到與瑯嬛結盟的目的，好聯合對抗虞越。不管怎麼說，他也是為了自己的國家，即使他算計著身邊每一個人，卻不能說他完全都是錯的。
何少炎從懷裡取出那枚桂花印章，遞給洛斌：「王爺，這是家父留下來的，現在我把它交給您，希望日後能對您有用。」
「這，使不得，使不得。」洛斌連連推辭。
何少炎心裡冷笑了一下，表面卻恭敬道：「這本就是家父的意思，沒什麼使不得的。況且我也不懂經商，不擅謀劃，幫不了王爺，這東西放在我這裡反倒不能物盡其用。就當是我把它寄放在王爺這裡，可好？」
「既如此，我就先替你保管著。」洛斌接過那印章，仔細看了看才收好。
「我有一事相求，煩請王爺幫忙。」何少炎客氣地笑了笑。
「不妨直說。」洛斌淡笑著說道。
「王爺可曾聽過『暝夜』？」何少炎雖然不喜歡與虛與委蛇之人打交道，卻還是想借助下洛斌的能力。
「不曾。不知這『暝夜』是何物？」洛斌皺著眉頭思索了片刻道。
「應該是個稀罕物吧，不然王爺這麼見多識廣的人怎會不知？我也是受人所托，又不知從何處著手，所以才請王爺幫忙。」何少炎並沒給他解釋暝夜為何物，不然，保不準他又會起什麼心思。
「這個，我還真不知道。不如這樣，我正打算讓庚兒進宮一趟，你們看看能不能跟他混進去。我想宮裡的藏書樓裡保不齊會有記載那『暝夜』的書冊。」洛斌建議道。
何少炎點了點頭，這也不失為一個好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