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楚凰嫣的關係,緣君一直悶著不說話。她是不知道該如何跟他們解釋,可是這事在別人看來,只會覺得他那娘子背著他和別的男人有瓜葛,給他戴了綠帽子不說,還惹了一堆麻煩。現在那個男人找上門來將人擄走,是死是活猶未可知。
何少炎看著這樣的緣君,不知道自己是該高興還是該難過。也不知道是該替緣君罵楚凰嫣水性楊花,還是該溫言暖語地勸慰他一番。這個度把握不好,只能讓他自己靜一靜,一個人想清楚。
大家都很有默契地不說話,連一向喜歡吵鬧的洛庚陽也格外安靜地沒和蕭雲翾鬥嘴,只是和小白坐在樹下逗一隻青鳥玩。
被那些不明來路的黑衣人一耽擱,何少炎他們的行程又延後了。考慮到午時太陽正毒,不宜趕路,所以直到未時三刻,一行人才再次坐上馬車趕路。
蕭雲翾沒有像頭午那樣坐在趕車的位置上,雖然她很不喜歡呆在這個沉悶又狹小的空間,但是總比被夏日的陽光曬黑要好。
一直沒有人開口說話。最後倒是緣君先忍不住了。她掃了眾人一眼:「你們是事先知道,還是早就商量好了?」
「也不算事先商量好了,我們只是有些懷疑她,所以就有所提防。」見沒有人回答,何少炎只好給他解釋。
「嗯嗯,誰讓她昨天站在那兒不動,還一點兒事沒有呢!」顯然,蕭雲翾還對昨天只有她一個人被追殺的事耿耿於懷。
「我可沒懷疑,我只是覺得他們倆說的很有道理而已。」洛庚陽見有人打破沉默,也跟著實話實說。
「你別看我,我跟他們幾個一點兒關係都沒有。」小白見緣君看著他,忙擺手撇清關係。
緣君覺得有些氣悶。原來他們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卻偏偏瞞著她一個。
「我們不是有心瞞你,只是事出突然。那會兒我見洛庚陽和蕭雲翾有些反常,料想這飯菜有問題,所以就將計就計,引他們出來。只是來不及告訴你罷了。」何少炎看出了緣君的心思,連忙解釋道。
「是啊是啊,我也是吃了口飯才發現裡面被下了迷藥的。我後來特意在湯裡放了解藥,可是你們不喝,我總不能逼著你們喝吧?再說迷藥對你又沒效果。」蕭雲翾想起當初迷倒洛庚陽的時候緣君還好好的跟沒事人一樣,料想他應該不會有事。不過……她忽然轉頭看向小白,奇怪地問:「誒?你為什麼也沒事?」
小白搖著扇子但笑不語,裝得很是高深莫測。看在洛庚陽眼裡就儼然是一副得道高人的模樣。
「你沒事跟著暈什麼!嚇唬我啊?」緣君抬手用力敲了下小白的頭。就看不慣他這個死樣。
「唔。」小白痛得直揉自己的腦袋:「我看他們玩得挺有意思的,所以就跟著湊湊熱鬧麼!」
緣君轉過頭去不理他,心裡有些憤憤。連洛庚陽和小白都看出來了,可是自己卻傻得根本沒發覺。
馬車漸漸進入了洛國境內,眾人開始期盼著快點兒到達卞安,別再生出事端。
卞安城位於洛國的最南端,是洛國的邊陲重鎮。這裡同虞越國的陵城和左丘兩座城比鄰,同樣也是作為兩國通商貿易的重鎮。近些年來,這裡逐漸遷來了一些虞越國的商戶。
不過大約二十多年以前,兩國爆發了一次大規模的戰爭。當時還只是上將軍的雲景,只率重騎五千步兵六萬,在不到兩日內一舉攻破卞安城,共殲敵八萬,俘虜一萬六千。隨後,他下令屠城,將那些俘虜以及幫著守城的百姓一併斬殺後又繼續率軍北上。直到洛國送上議和書,才帶兵撤離。不過卞安城並沒有因此而得到安寧。
那時正逢仲夏,持續的高溫和雨水,加速著屍體的腐爛,隨之而來的是難以抵禦的瘟疫和疾病。逃過一劫的那些流離失所的災民因被其它城的城守拒在城門之外,餓死的餓死,病死的病死。剩下一部分被逼到絕境的也在幾次暴動之後死在了本國軍隊的武力鎮壓之下。
卞安成了一座死城。那些死去的士兵及百姓的血液滲透到大地之後,澆灌出一種新的花卉。此花為血紅色,花開時葉落,花落時葉發,每年從秋分之前開至霜降之後,開得那樣殘艷,那樣唯美,卻透著無與倫比的悲傷。那如火一般的花海,成為了卞安的一道勝景,所以又被人們稱作「十里霜紅」。這「十里霜紅」的綻放徽示著卞安城的復甦。
天虞初年,兩國再次因陵城何家滅門一事爆發戰爭,後洛國大皇遞上降書,向虞越稱臣。然此舉惹得洛國上下怨聲載道,昏聵無能的洛國大皇最終被百官和民眾迫得退位,由其長子洛征繼位。洛征繼位三年後,突然將卞安作為封地劃給了他唯一的胞弟,也就是洛庚陽的父親。接著又是一道詔令,命其即刻出發,且今後未得傳召不得踏入京城半步。此中緣由他人不得而知,即使是洛庚陽,也只知道自己的爹算是被他皇伯父給流放了。
「不過我皇伯父對我很好,總是會給我很多賞賜。皇后娘娘也總是召我進宮去。我那個最小的堂弟也喜歡和我一起玩呢。說起來我已經很久沒見過他了。」洛庚陽邊說邊回憶著。
「……」誰知道這種安撫是不是一種拉攏,或者是變相的監視和威脅?
月上中天的時候何少炎他們才到達洛王府,時間與洛庚陽估計的相差很多。
洛王府沒有何少炎印象中王爺府該有的奢華,或者說絲毫體現不出皇室輝煌華貴的風範,不過卻別有一番清致素雅的風韻。無論是那參天的古木還是林立的怪石,甚至那曲徑通幽的小路旁的一花一草,都無一不彰顯著這裡的主人過著多麼恬淡、安逸的生活。
洛庚陽正打算把隨行的人安排好去休息,突然看見白玉拱門處走來一人。他快走了幾步迎上去,在看清楚來人時驚訝道:「爹,你怎地這麼晚還沒睡?」
「許是老了,覺也越發少了。聽你義父說你這幾日便會回來,我就開始惦記上了。」也許是天黑的關係,洛王也沒看見何少炎等人,只是邊說話邊帶著洛庚陽朝雲林堂走。
直到進了雲林堂,洛王才發覺跟在自己身後的並不是這府上的下人。他正要怪洛庚陽事先也不通知要帶朋友一起來,忽然何少炎朝他喚了一聲:「駱先生?」
何少炎也沒料到眼前的洛王居然就是當年清淮觀止書院的教書先生——駱斌。雖然看上去老了很多,但是那儒雅的氣質卻是沒變的。
「你是……何……」洛王將彎曲的食指抵在眉心,像是認出了何少炎卻又叫不上名字。
何少炎笑而不答。直到洛王終於想起,指著他叫道:「何煜!」
「原來駱先生還記得我。」何少炎見到故人還是有些高興的,雖然駱斌只教了他不到兩年就離開了。
「我這不是認出你的『阿緣』和小白了麼!你啊,變化可是太大了,我一時都不敢認了。」洛王的話讓緣君越加確定自己之前一定跟何少炎有過什麼,不然怎麼連這個洛王都知道自己被何少炎叫「阿緣」?可是他又為什麼叫他「何煜」而不是「何少炎」?
緣君現在滿腦子都是疑問。她忽然想起剛才洛王提到了小白,也就是說小白也知道那段過往,可是為什麼他什麼都不說呢?她抬頭朝身邊的小白看去,可是卻被他故意避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