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雨朦朧,天色漸暗,沉沉的烏雲投下厚重的暗影,窸窸窣窣的雨聲就如不捨人間的怨靈在控訴,令人心裡一陣陣悸動、懼怕。
紫瀾殿周圍,早沒有了人跡,偶有一聲聲莫名的聲音自紫瀾殿中傳出,在寂靜空曠中,更添幾分陰森駭人。看來,宮裡謠傳鬼靈之說,也並非空穴來風。
小太監呆立了許久才回過神來,擦了擦臉上的淚水雨水,緩緩朝紫瀾殿走去。
甫至紫瀾殿大門,兩旁突然閃出幾道威岸身影,執刀喝問,「什麼人?」
小太監身子微微一僵,不過片刻即恢復正常,冷喝道,「大膽,咱家都不識得嗎?」
守殿侍衛仔細一看,正是當時莊太后身前的紅人明公公,趕緊收刀行禮,「屬下該死,夜晚天黑,瞧不清楚是公公大駕,萬望恕罪!」
明公公擺擺手道,「你們退下。咱家奉太后之命前來檢查紫瀾殿有無漏雨,一則以免明日耽誤太后念佛誦經,二則看是否需要修葺殿頂。」
「是。」守殿侍衛一聽,讓了開來。莊太后每次前來紫瀾殿,都會帶著這位明公公,並且每次均是明公公在前開鎖。侍衛手上沒有門鎖鑰匙,鑰匙大概只有太后和明公公手上有,所以平日裡守殿侍衛只要看住沒有人強闖入殿即可,此次看到明公公開鎖入殿,並未起絲毫疑心。
況且,最近幾日,明公公經常奉太后旨意獨自前來紫瀾殿檢查殿內配置,說是以便不久之後紫瀾殿的翻修。因此,守殿侍衛更是習以為常,不覺有絲毫不妥。
明公公不緊不慢地打開殿門,進了去,順手把殿門也關了。守殿侍衛也不以為意,因著平日太后和明公公進入殿內之後也從來都是反鎖門窗的,外人根本不知道他們在裡面到底是有何動作作為。
明公公這次在紫瀾殿足足呆了一個時辰之久,再出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全部黑暗了下來,稀稀落落的細雨也變成了滂沱大雨,沙沙的雨聲似乎可以淹沒世間的一切聲音。
藉著飄搖的燈籠,守殿侍衛隱隱看到明公公的臉色慘白,一步一步行著,卻魂不守舍的模樣,跨過門檻的時候險些被絆摔倒。
守殿侍衛趕緊上前扶住明公公,「公公,您小心腳下。」手甫一接觸明公公的身體,只覺明公公的身體竟是抖得厲害,侍衛疑惑道,「公公,您身體不舒服嗎?」
明公公回神,慌忙甩開侍衛的手站立穩當,道,「這幾日有些勞累,加之風雨天氣,引發了咱家舊有痼疾,現在全身心痛的難受。不過不要緊,歇息一陣就好。咱家先回去了,你等看好紫瀾殿,莫要負了太后所托重任。」
「是。」守殿侍衛應道,然後看著明公公鎖好殿門,執燈籠油紙傘緩步離去。
明公公一轉身,整個人即是另一番光景。他勉強讓自己的動作看起來若無其事,臉上卻早已淚雨滂沱,他行在風雨瀟瀟的夜裡,內心亦是如經狂風暴雨洗劫過,千倉百孔到不知今夕是何夕。
什麼痼疾,竟可以讓人痛至如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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祥公公處理完宮內事務即來到了福臨宮,婢女一見到他,即上前迎接著,接下了他手裡的油紙傘。
祥公公邊拍拍身上的雨珠,邊問道,「公主今日如何?秦夫人回來了嗎?」
「稟公公,公主今日一日都在沉睡,並無異常。秦夫人尚未回來,不過有傳信過來,說是秦府有事耽擱,要遲一日回宮。」
祥公公心裡略感奇怪,九珠昨日請假回秦府,按說今日就該回來了。什麼事情能夠讓她撇下公主一人在宮裡而不顧?莫非是什麼大事?「有說是什麼事情嗎?」
「稟公公,秦夫人未有說及詳情。」
祥公公微微「嗯」了一聲,踏步朝龍無瑕寢宮走去。
腳一踏進寢宮,只覺一股涼氣撲面而來。祥公公對身後的婢女斥道,「是不是門窗沒有關好?室內怎麼是如此冷涼?」
「公公,半個時辰前奴婢還檢查過門窗,是關好的。」
「那怎麼……」話未說完,便被映入眼簾的一幕揪住了五臟六腑。
只見內間梳妝台左側的窗戶開得大大的,風夾雜著雨水一聲緊接一聲地吹進來。龍無瑕著單薄的衫子趴在梳妝台上,風雨吹進來,直直地打在她的臉上、身上,使得她臉上滿臉雨水,身上衣衫盡濕。也不知道她是睡著了還是怎麼的,一動也不動,渾身上下濕透卻毫無感覺似的。
祥公公反身打了婢女一巴掌,罵道,「讓你們看顧好公主的,你們就是這麼給咱家看顧的?」
婢女們嚇得趕緊跪地,泣道,「奴婢知錯,奴婢知錯……」
祥公公也顧不得理她們,疾步奔至龍無瑕身前,搖著她的胳臂,喊道,「公主,公主……」喊了幾聲,龍無瑕並無反應。祥公公急了,對跪地的婢女怒責道,「還不快去請御醫!」
「是,是……」婢女慌慌張張地起身,淚水都顧不得抹一把就朝外疾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