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婚禮（二）
老爺剛剛下葬了四姨娘，瑞瑞又不知所終，接著又痛失嫡長子，幾重打擊之下老爺那裡會受得了這樣的閒氣，索性一拍桌子和趙知府撕破臉來大打出手，兩位夫人連忙勸阻卻成了無辜受害的人，都掛了些彩。
我聽著這些一邊為趙知府的愛女情深感到佩服，一邊為老爺如此沉不住氣感到惋惜，一邊又想著趙雅只怕注定要成為一個犧牲品，一個習俗的犧牲品。
老爺的臉上慢慢的有了冷靜的神色，不想剛才那樣紅通著臉，而趙老爺的臉上卻是越來越白，於情於理趙老爺都是理虧的一方。
我看著這裡的眾人，笑著走進了兩位老爺，開口說道：「趙老爺愛女情深的確讓人感歎，只可惜這地方習俗不是你我說改就改的，你們已經收了聘禮，就等著媒婆過幾天的文定吧，然後等著大少爺的屍體被人給迎回來的時候舉行陰婚，其它的我們就不說了，今日的事情只要我西陵家的主母不說話老爺不怪罪我保證趙老爺的官運恆通，如何？」
我望向夫人，夫人看著我眼圈微紅，對我微微一笑。今日的她已經沒有了當初的那種驕傲，西陵譽的忽然離世對她來說是一個非常大的打擊，轉眼自己辛辛苦苦經營了幾十年的家業就要交到一個庶出的西陵慶手中她那裡還有心思處理這樣的事情，不然又怎麼會有我的出面。
趙老爺和夫人兩個人相互攙扶者從我身邊擦肩而過，在那一瞬間我看見了趙老爺眼中對我的一絲愧疚和悔恨，只不過一切都已經晚了，我對他是毫無感情可言，她不過是我的陌生人罷了。
這時我才仔細看了府中的佈置，原本剛剛弄好的紅綢已經變成了白紗，連燈籠也是竹篾編的白紙燈籠，看著讓人很壓抑。
西陵譽死了，紫夜也離我而去了。如今只剩下我孤孤單單的一個人，讓我以後靠著什麼生活？我忽然對自己的這一生充滿了絕望，沒有目標的人生是多麼的讓人覺得無力啊。
惠心想要扶我回去，被我打發了，踏著一陣微風伴著花香的石子小路我迷茫的走著毫無目標。
不知不覺我竟然走到了二姨娘的院子，想著趙知府剛才對我流露出的悔恨眼神我忽然覺得一陣噁心，當初可以為了榮華富貴而拋棄一個幫助他擺脫落魄書生的青樓女子時他何曾有過悔恨，如今他的悔恨都是有目的的，我要讓他對自己所犯下的錯承擔一切後果，包括自己的女兒以後悲慘的命運。
我走了進去，看見了躺在搖椅上的二姨娘，她睡得很香，並沒有因為外面的一聲聲哭泣所影響，西陵譽的屍體還沒有回來此刻府裡雖然是愁雲慘霧，但絲毫沒有影響二姨娘的這個院子。
二姨娘睡得很香，那不知名的樹上落下了很多白色的花瓣，落在她的身上，讓她忽然有了一種淡然清雅的韻味。
我坐在一邊安安靜靜的看著二姨娘熟睡的臉，再摸摸自己的臉，心中想著自己究竟有幾分會與她相像呢。
身後有人忽然拽住我的衣服，我轉身看著瑞瑞撅著一張小嘴，我溫柔的笑著，並未說話。瑞瑞開口道：「你好沒良心，這麼久都不來看我。」
我裝作一臉委屈的道：「我何曾好久不來看你，瑞瑞不帶你這麼誣賴我，我可生氣了。」瑞瑞委屈道：「本來就是嘛，你就是好久沒來了，哪怕你是一個時辰沒來看我我也覺得很長。」
我抱著瑞瑞，瑞瑞也深深的埋在我的懷裡，忽然我覺得自己有了一個活下去的目標，西陵譽死了，紫夜歸位了，我如今還能與我在一起只怕只有瑞瑞了。
瑞瑞從我懷裡露出了一雙大眼，可愛極了，我捏了捏他的臉蛋，軟軟的煞是好玩。瑞瑞卻又嘟著嘴嗔怨道：「你不許捏我的臉蛋，萬一以後我長得不帥了怎麼辦？」
「瑞瑞在我眼裡一直是很帥的。」我笑著說。瑞瑞卻做出一副作嘔狀說：「蕙蘭姐姐你說的話好酸……」
我啪的一下拍在瑞瑞的腦袋上，說道：「你娃知道什麼叫做酸嗎？胡說八道。」瑞瑞做出一副淚眼汪汪狀說：「蕙蘭姐姐，你這樣就是酸，因為你嫉妒我長得比你好看。」
我頓時覺得自己的天空一記閃電吧我給燒焦了。而瑞瑞還是一副正兒八經的的模樣讓人忍俊不禁。
「蕙蘭姐姐我聽見外面的哭聲，是不是我娘親的葬禮啊。」瑞瑞忽然收了自己純真的笑臉，看著外面的天空，淡淡的說著。
雖然他的語氣淡淡的我還是在他的眼中看見了哀傷的情緒，外面的聲音時斷時續的傳了進來，不止是哭聲還有和尚唸經的聲音，也難怪他以為是自己母親的葬禮。
我帶著一絲念想用著極其平淡的聲音說道：「不是你母親的葬禮，你的母親已經下葬了，這個是為你大哥做的法事，讓他找到回家的路的法事，你大哥在路上碰見了強盜劫財。」
瑞瑞用著不可置信的臉看著我，就像看著一個他不認識的人一樣，我擔心的問道：「瑞瑞，你怎麼了？」
「你不是我認識的蕙蘭姐姐，從前的她很愛哭，可是你卻一點都不悲傷，一點也累也沒有，你不是蕙蘭姐姐，你是誰？」瑞瑞向後退了幾步。
我自己已經記不清自己是何時不會流淚了，或者說是多久沒有嚎啕大哭過了，我的眼淚難道已經被老天收走了嗎？
「她是你的蕙蘭姐姐，不過此刻的她是一個心死的女人。因為你不懂當最悲傷的事情發生的時候有時候是哭不出來的。」二姨娘睜著眼看著我和瑞瑞，微歎了一口氣開口。
「不，我不是不想哭，我也想哭，是因為我知道少爺他到了一個比這裡要舒服的地方，不想哀傷罷了。」我的聲音很小，我看著這滿樹的白花落在我的身上，用手接了一片花瓣，然後吹開，它又飄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