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子前,幾位嚴肅的復健師輕聲說著話,不停糾正著錯誤,說著最專業最有效的指導,而展少傾正被他們環繞在中心,揮汗如雨的鍛煉著。
他身上纏繞著紅紅綠綠的線,一直連到一旁那些嗶嗶作響的醫療器材上,他昂首站在特製的復健跑步機上,吃力的穩住身體,用力的抬動雙腳,踏出他的每一步。
像是學步的嬰兒,展少傾的步伐總是不得要章,邁出的每一步都歪歪扭扭。他皺緊了眉頭,在復健師的指導下不斷改進力道,不停試著抬腳落步,肉體的疼痛真實的反應在他蒼白無力的臉上,讓人一看就知道他的雙腿如同刀割般的痛苦,復健對患者是一種地獄般的折磨,痛入骨髓會才能浴火重生。
展少傾那張俊朗的臉滿是豆大的汗珠,已經沒有一絲血色,可他那雙明亮的眼眸卻閃爍著執著鬥志的光芒,凌厲的目光直直盯著前方的道路,無盡的鬥志在爆發在宣洩,他的確竭盡全力,在拚命努力的恢復健康。
連華握緊了手指,心臟劇烈的跳動著,就是這個畫面,就是這樣的力道與美感,這樣具有衝擊力的場景,像是一道閃電般擊中了她的心靈!
她想畫畫,她無比渴望的想要把這個場景畫出來!
許久沒有發生過這樣激昂的藝術衝動,許久沒有心臟跳動如此急切,連華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尖叫,她一定要把這個畫面畫出來!
這種力與美的結合!這種竭力抗爭的汗水和掙扎!這每一道遒勁的肌肉都是雕像的素材!每一個汗珠都閃著油畫的光彩!
倚著牆壁,連華飛快的從自己的包中拿出隨身攜帶的素描本和鉛筆,這是她從學畫起就養成的習慣,永遠隨身帶著寫生的簡單畫具,絕不讓靈感湧現時沒有工具記下,現在,這些畫具就顯露出自己的用處,她一定要把展少傾現在的精髓表現出來!
連華拿著鉛筆在素描本上飛快的勾勒著,不消一會,飛揚的線條和傳神的意境就描繪而出,連華畫完一張就開始下一張,不同角度不同視野,不同動作不同表情的他全都躍然於紙上,寥寥數筆卻無比傳神。
畫了不知多少張素描,她恍然發現,展少傾覆健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神采,或許都能讓她畫上三天三夜而靈感不枯,越是畫下去,她越是能夠感受到生命的蓬勃!
即使是再痛苦,也依然吶喊著要抗爭要反擊……
復健專家陳醫生看著展少傾已經開始顫抖的腿,又看著一旁儀器上顯示的各項數據,患者已經到了運動的極限,見展少傾依然要繼續鍛煉,陳醫生忙出聲制止他:「好了,今天的訓練量到此為止,你不能再這樣連續劇烈走動,立即停住!」
「再來五分鐘,我只走五分鐘……」展少傾擦擦滿頭汗水,繼續努力抬腳,「再五分鐘我就能更快更好的走……」
「想要永遠癱瘓就繼續走!」陳醫生皺眉,厲聲斥道,「你只不過進行了半個多月的鍛煉,能夠站起來抬動雙腿,這已經是奇跡般的神速了,你還想多快!想要完全恢復就必須聽我的,你給我下來!」
從事復健數十年,陳醫生從未見過展少傾這樣有毅力有耐心的患者,那些復健時候的痛苦煎熬,對他就像是上癮的藥一般,從來不喊疼不喊累,而是甘之如飴,非要醫生護士嚴聲制止,展少傾才會停止!
不是他們這些復健的專家要打擊如此有心復健的患者,而是他們絕對不能讓患者為了復健而透支了身體,今天的訓練量已經到了展少傾的極限,再繼續只是事倍功半。
幾位復健師急忙上前把展少傾從跑步機上架下來,把他安置在輪椅上休息,醫生從他身上拆除著跟蹤測試復健數據的接收線,而護士則有條不紊的給他遞飲料和拿毛巾。
「現在還不夠,我要更大的進步——」展少傾接過東西,仰頭喝光運動飲料,用毛巾一抹身上的汗,堅定的說。
陳醫生一笑:「我不知道你想要幹什麼,我只知道,你今天絕對不能訓練了。還有就是你的客人已經等你很久,你該去見見她了。」陳醫生的手指一指復健室的大門。
展少傾回頭看過去,手指一鬆,一瓶水完全傾灑下來,彭的一聲掉到了地上。
在那裡,一個優雅恬靜的美女席地而坐,專注的低頭寫著什麼。她的週遭放佛成為一個獨立的世界,沒有被復健室的紛紛擾擾所打攪。她沉浸在自己的天地,認真出神的不斷在紙上動作,半天都沒有抬起頭一下。
「連華?她怎麼會今天來展氏,為什麼沒有人告訴我?!」展少傾氣得一錘輪椅,為什麼沒有人告訴他連華來到這裡的事!連華到底是什麼時候進來的,難道他復健時的那種痛苦醜陋的樣子全部都暴露在她眼中,她看到了最不堪最失態的一面?!
與她的半個月之約還未到,她怎麼會來……
陳醫生攤手:「嗯,我聽說是展總裁令人約了連小姐,是冷助理帶他上樓來的。她進來很久了,剛開始我看你鍛煉的很認真,就沒有打擾你,後來我看她在寫寫畫畫也很專注,也沒有打攪她。」
「爸爸和冷伯在搞什麼鬼!」展少傾皺起眉,他雖然想見連華,卻不希望是在現在的情形下,在他還沒有完全恢復好的時候,在他復健時還一瘸一拐醜陋不堪的現在!
他一直咬牙努力復健,就是希望到了半個月之約時,在她面前會有好的一面。到那個時候,他或許已經能夠走的更好更順一些,可為什麼父親和冷伯擅自叫了連華來,還讓她到復健室裡親眼看他復健!
陳醫生幫展少傾的輪椅換了個方向:「我怎麼知道展總的意思,我只問你,要不要去見她啊?要不要我幫你把她請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