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熙炎突然走近,我下意識的向後退,直到退到床頭,已無路可退。
「我再問你最後一遍,你到底愛不愛我?」他撐在我身後的床頭上,俊臉上仍有未消的憤怒和無奈。
我看著他,久久找不到話語。
要怎麼告訴他,很愛很愛他。
要怎麼欺騙他,一點都不愛他。
要怎麼說服自己,大方的放開手,讓他走。
「她當然不可能愛你,因為她愛的人是我。」君季雨的聲音突然出現,越過風熙炎的肩膀,我看見他俊臉上那紅腫起來的肌膚。
看來風熙炎剛剛下手並沒有留情啊。
風熙炎直起身面向他,他的背影很直很硬,我聽見他說,「她到底愛誰應該由她說了算。」
「好啊,那就讓尋親口承認吧。」君季雨回答著,邊向我走來。
他拉起我的手,眼睛裡一片擔心,我明白他的意思,他是讓我不要逞強吧,可是,我已經沒有退路了。
左心房的位置又開始疼痛起來,比剛才還要劇烈。
已經沒有時間了。
雙手環上君季雨修長的脖頸,我看著他身後一臉黑氣的風熙炎,給了他一個最甜美的笑容:「風熙炎,我愛的人是季雨哥哥,所以,你出局了。」
愛的人是君季雨。
可是,那個最最重要的位置,還是會留給你哦。
我最愛最愛的王子殿下。
風熙炎。
我閉上眼將唇送到君季雨面前,我能感覺到他吻裡的苦澀,不能哭,不能流眼淚,不能在風熙炎面前有任何示弱,否則,所有的努力都會白費,我辛苦自導自演的劇本也會宣告終結。
不敢看不遠處的風熙炎俊臉上的表情,我就那樣緊閉著眼睛,任由君季雨的唇在我唇上廝磨。
心臟像螞蟻鑽心一樣的疼痛起來,我無意識的握緊左心房的位置,面前的君季雨撐起我即將倒下的身子,四片唇瓣依然粘在一起,因為,風熙炎還沒有離開。
我不知道他要站到什麼,我只知道,如果他再不走,我就真的會暈過去了。
我推開君季雨,用最後的一絲力氣衝門外大喊:「把他趕走!滾!」
冷汗從我的額間滾落下來,如果沒有君季雨的支撐,我可能早就不支倒地了,還好有他在。
他環住我的腰,讓我整個人靠向他,呼吸聲越來越急促的我無力的倒在他的肩頭,視線裡風熙炎被晴空和晴陽左右開弓的帶出去,他眼睛裡掩不住的絕望和痛苦,在那張美得不像人的臉上,我第一次看到了心碎的表情。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門口,我握著心臟的地方,終於難受的呻吟出聲。
「尋,別怕,季雨哥哥馬上送你去醫院。」君季雨扶起我,迅速的撥了個號碼,我在床上痛得打滾,那種疼痛是比任何外力作用都要來得更加劇烈的感覺,我感覺腦海裡什麼都無法裝下,像雲海一樣白像沒有一絲色彩。
「尋兒,尋兒,她怎麼樣?怎麼會流這麼多汗?」老媽的聲音,我艱難的睜開眼睛,對上她痛苦的美眸。
「媽。」我張張嘴發出一個單音。
她抱住我的身子,她的懷抱依然溫暖,就像小時候一樣,她常常抱著我給我講故事,我會在她懷裡慢慢睡著,嘴角勾起幸福的弧度。
「媽,我很愛你。」我輕聲說道,到生命的最後一刻,我才發現,我竟然從來沒有對她說過這句話。
她抱著我的身體微微一頓,隨即更加肆意的流眼淚。
「媽,你答應我,以後要幸福,風黎叔叔是好男人,你一定要珍惜他。」我倒在她懷裡,有些吃力,卻有很多很多話想說,好想能一直留在這個世界,有所有親人的世界,有風熙炎的世界。
「嗯,媽咪一定會幸福的,等尋兒好了,你一定要給媽咪和風黎叔叔當伴娘,好不好?」她吸吸鼻子,說道,我知道她在哭,可是,手卻只能無力的垂下來。
房間裡站滿了人,我看著他們熟悉的臉龐,眼淚洶湧澎湃。
這些人,是我生命裡最最重要的存在,沒想到,在這最後的時光裡,他們依然站在我身邊,目送著我的靈魂遠去。
「姑姑,我也很愛你,你跟姑父一定要永遠相愛,因為,那是我最後的期望。」我看著姑姑倒在姑父懷裡悲慟的哭泣著,突然想起風熙炎也曾這樣抱著我,無聲的安慰我的場景。
如果有一場戲永遠不會落幕,那就是名叫愛情的東西。
這個世界上,什麼都可以被取代,只有愛情,它是永恆無疆的。
如果連姑姑和姑父都不能幸福的到白頭,那麼這世界上已經沒有更加真摯的愛情存在了。
「尋兒,你一定會好起來的,姑姑一定會治好你的。」姑姑在姑父的攙扶下走上前,拉著我的手,我衝她笑笑,我那永遠堅強的姑姑竟然在這麼多後輩面前哭泣,形象都快被破壞得差不多了。
「尋兒,相信姑父。」姑父冷峻的臉上劃過一絲痛苦,磁性的嗓音在房間裡響起。
我扯開唇,給他們一個安心的笑容。
我相信的,一直都相信。
只是,大概上帝覺得我得到的愛太多太多了,所以,他要殘忍的收回全部。
包括我的生命。
所有人難過的臉在視線裡模糊,我閉上眼,「英麒,麟,晴空,晴陽,謝謝你們陪我走過我短暫的人生,我很高興,你們能一直在我身邊。」
記憶的碎片一瞬間在腦海裡不斷閃過。
英麒溫柔的哄我叫哥哥,麒酷酷的站在旁邊看他耍寶,晴空拽拽的叫我尋姐,晴陽溫柔的拉我的手說要永遠陪在我身邊。
我難過得發不出任何聲音。
這個世界,美好而甜蜜的世界,正在離我遠去。
「尋,不要丟下我們。」
「尋姐,求你。」
四個聲音同時響起,我微微輕笑,或許,這就是我最後的結局。
這一生,能擁有他們的疼愛,已經是我最大的財富。
「媽,不要告訴風熙炎,不要告訴他,我死了,不要告訴他,因為我想,在他心裡留下最美的影子。」眼皮似乎越來越重了,我的聲音聽上去有些虛無,熱熱的液體從喉嚨深處湧上來,嘴裡漫延著血腥的味道。
風熙炎,如果難過,就請忘記我吧。
忘記曾經有一個叫歐陽尋的女生來過這個世界,走進過你的心裡。
忘記她曾深深深深地愛過你。
忘記她曾甜美而溫暖的笑著對你說愛你。
忘記她,短暫的生命。
忘記……
「尋兒!」老媽突然尖叫起來,「季雨,尋兒怎麼會吐血,怎麼回事?」
身體被人抱起,我已經無法再辨認任何東西,心裡那個被自己親手剪開的傷口正在不斷的流血。
風熙炎痛苦的臉,絕望的眼神,在不斷模糊下去的記憶裡慢慢淡去,我知道,他最後一定會幸福。
因為,會有天使替我愛他。
一定會有的。
意識像空間一樣,瞬間淡去,我勾起唇,輕笑。
我17年的生命,終於,還是畫下了句點。
我的名字叫歐陽尋,或許,以後的很多年,不會再有人想起這個名字,因為,他們的人生還要繼續向前,因為,歐陽尋離開的時間已經超出了他們能記憶的範圍。
所有人痛苦而尖銳的叫聲不斷遠去,我放鬆身體,任自己墜入無邊的黑暗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