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喜是悲,它都曾經真實的存在過,發生過,在這個世界停留過。
上官夢那短短幾分鐘的死亡過程,讓我突然預見到了不久的將來,自己或許也會這樣脆弱而無情的離去。
將老媽,姑姑和姑父,風熙炎殘忍的拋棄在這個沒有我的世界,一個人,獨自上路。
我抱緊風熙炎的細腰,久久都不肯放手。
上官逸慢慢的抱起已經冰冷的上官夢的身體,一步一步的離開了這個風大的天台,上官夢身上火紅的洋裝蒼白得如同最乾淨的紙張,淡不出任何吉祥和喜慶,那樣鮮艷的顏色,是上官夢留給每個人最後的映像。
上官夢的葬禮在星期六。
那天早上,天空陰沉得快要壓向地面,每個人都穿著純黑的衣服站在空曠而寬敞的墓前,沉默。
上官飛哭花了一張老臉,上官逸撫著他,臉上看不出表情。
風熙炎站在我身邊,已經恢復得差不多的身體依稀能找回以前的影子,全黑的服飾襯得他修長的身體更加均勻有力,我偷偷看了看自己的手指,指尖已經完全變成了深紫色,蒼白的手指在黑色衣服的襯托下顯得更加缺乏生命力。
墓碑上的照片裡,上官夢笑得一臉甜美,美麗的眼睛彎起好看的月牙形狀,櫻唇張開露出裡面雪白的牙齒。
我看著她,久久找不到自己的聲音。
「風熙炎,你說人死後真的有靈魂存在嗎?」回程的路上,我突然開口問道。
握著方向盤的風熙炎的手突然無意識的顫抖了一下,隨即又恢復如常,「有。」
我笑笑,沒有說話。
車子突然在一個拐角處停了下來,我疑惑的看向他,「我們不是回家嗎?」
他沒有回答我,只是突然用力的將我擁進懷裡,他急促的呼吸近在耳畔,「要死也是我先死。」
我張張嘴,終究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只是靜靜的回擁住他。
「我愛你,我的公主。」良久,他在我耳邊輕聲說道,纖薄的嘴唇從耳際一路吻了下來,最後停在我微張的唇瓣上,很早以前我就明白了自己對風熙炎的心意,想要熱情而深刻的吻他,也想得到對方同樣的回吻,那曾經是我做夢都不敢想的事。
現在,我會正大光明的毫不羞澀的親他。
因為,這一刻,這個男生是完完全全屬於我歐陽尋的。
車子在景晗花園的大門口停下,風熙炎為我打開車門,姑姑和姑父已經等在了那裡,他們身後站著英麒和麟,還有晴空和晴陽,看到我跟風熙炎出現,眾人臉上都出現了抹笑意。
「你媽咪明天就會飛回來。」坐在沙發上,姑姑握著我的手,說。
我挑挑眉,有些驚訝,老媽跟風黎叔叔的環球旅行不會這麼快就完成了吧?
全球幾十個國家呢,夠他們耗上好長一段時間了,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寶貝女兒的結婚典禮,她是不可能錯過的。」姑父擁著姑姑的肩,笑著看我。
我看著他們半天沒說出話來。
「誰——誰的結婚典禮?」所有人臉上那明亮的笑容讓我都有些結巴了,姑父說的那個人是我嗎?
「我的尋兒,終於要嫁人了。」姑姑拍拍我的手背,眼睛裡微光閃爍。
我瞬間被一顆雞蛋噎到,目光不由自主的看向風熙炎,發現他正用那雙深邃充滿愛意的黑眸看著我,裡面溫暖的顏色讓我只能傻傻的看著他。
「可是——可是我——」我回過頭來看著姑姑,結巴了半天。
怎麼會這麼突然啊?
我跟風熙炎連訂婚儀式都還沒舉行,怎麼就直接跳到結婚了?
我才17歲耶,風熙炎也才19歲而已,像我們這樣的年紀結婚——
連結婚證都拿不到啊。
這些人都在想什麼呀。
而且,風熙炎都還沒向我求婚呢。
我瞪他一眼,不知道該怎麼面對眾人臉上那竊喜的笑。
「姑姑,我還不想這麼早結婚啦!」我搖晃著姑姑的手,決定耍賴。
我有權利不嫁的!
姑姑依然溫柔的笑著看我,形狀優美的唇瓣吐出讓我想抓狂的話語:「可是,姑姑很想看到你穿婚紗的樣子呢,怎麼辦,這次我選擇站在熙炎那一邊了。」
我頓時滿臉黑線,再次瞪了罪魁禍首一眼。
風熙炎那混蛋正以一種得意的神情看著我,害我想用眼神在他身上燒出個大洞來。
NND!
他什麼時候拉攏姑姑的?
拉攏姑姑就表示拉攏了整個神祈,整個神祈啊!
哪是我能抗衡的!
這招太狠了!
可是,每個人似乎都笑得很開心,有多久,我沒見到姑姑和姑父那樣開心的笑容,英麒和麟俊臉上深刻的笑意那麼明顯,連晴空一般拽拽的臉上都有著絢麗的美麗,晴陽溫暖的臉像陽光般和煦綻放。
我看向風熙炎,發現他絕美的臉上出現了一抹如花般的笑容。
那麼美麗動人,竟然讓我突然熱淚盈眶。
這真的不是一場夢嗎?
為什麼,感覺如此的不真實?
再過不久,這個男生真的會成為我的丈夫,我會成為他的妻子,我們會幸福的度過接下來的每一天,或許還會有一個可愛的小寶寶,每天守著他,看著他學會走路,學會說話,學會思考。
如此美好而愜意的生活,完美得讓我不敢再想像下去。
景晗花園諾大的後花園裡,此刻只有我跟風熙炎兩個人。
我坐在騰椅上喝著下午茶,他站在我身邊,一副勞模的樣子。
我盡量讓目光不要往他身上瞟,不然嘴裡的紅茶鐵定會立刻噴出來。
「想笑就笑吧。」風熙炎將葡萄皮仔細認真的剝掉,然後放進一旁精緻的碟子裡,看見我的表情,他挫敗的說道。
將嘴裡的紅茶盡數吐下去,我才有膽量看向他。
噗———
真的很滑稽!
風熙炎修長高大的身子上正穿著女僕的衣服,上面屋屋疊疊的百合花邊襯得他有些小丑的味道,一帕可愛的有著蕾絲花邊的頭巾正罩在他粟色的頭髮上,更加顯得有些不倫不類。
我毫無形象的大笑起來,他黑著一張俊臉看我。
「笑夠了沒?」他陰側側的說著,眼睛瞟向我。
我覺得自己已經停不下來了,誰讓他都還沒向我求婚就向所有人宣佈我們要結婚的消息,害我像個二百五一樣搞不清狀況,做為懲罰,他今天必須穿女僕裝一整天,並且還要在整個景晗花園轉上一圈,好讓所有人看見他前未所有的裝扮。
「哈哈哈——真的好滑稽啊,風熙炎,哈哈———我從來沒想過你穿女僕裝竟然會有這樣喜劇的效果,哈哈哈———」我指著他依然大笑,沒有辦法,這個新的認識實在是太過震憾人心了。
「你再笑,我就當場吻你!」他靠近我,俊美的臉上全是陰險。
餘光裡看見角落裡的女傭們個個雙手捧心狀,看來,風熙炎的女僕裝只有我一個人覺得滑稽,其他人都覺得非常帥非常美非常有氣質。
我壓根不相信風熙炎敢當眾吻我。
因為這裡可是景晗花園啊,是姑姑和姑父的地盤。
可是,我的笑聲卻突然嘎然而止,尾音消失在風熙炎纖薄的嘴唇裡。
我睜大眼睛看著他,他他他——他竟然真的敢親我!
他的眼睛那麼明亮有神,正戲謔的看著我,彷彿在說:誰說我不敢當眾親你的。
四周重物倒地的聲音此起彼伏,那群吃飽沒事幹的女僕們正在迅雷不及掩耳之速迅速暈倒,沒見過人接吻嗎?
他突然抱住我,加深了這個吻。
四周是綠意盎然的樹木,還有成群的花莆,我在這個美麗而寧靜的午後找到了屬於幸福的顏色,她像色彩斑斕的氣球需要有人不斷的牽引才能飛得更高,她像深遠平靜的大海大多數時候會靜靜的等待,她像我心裡的一首歌,不用任何音符也能演奏出美麗動人的旋律。
風熙炎的手扣住我的手,有個微涼的東西突然套進了我的無名指。
過了一會兒,他的唇離開我,拉起我的手放在唇上輕輕一吻。
我終於看到了那個無名指上微涼的存在,那是一枚簡單大方的戒指,上面那顆大而閃亮的鑽石讓眼睛突然發酸起來,風熙炎舉起他的右手,修長的無名指上戴著一枚一模一樣的指環。
「你願意嫁給我嗎?我美麗的公主。」他帶著絕美的笑容對我說,語氣認真而嚴肅。
視線裡的風熙炎變成了很多片很多片,像無數顆小星星一樣模糊起來,我摀住唇,不讓自己發出聲音來。
為什麼只是一枚戒指便能將我所有的偽裝瞬間支解。
為什麼只是一句簡單的願意與否便能我所有的感情瞬間爆發。
「我會讓你成為我最美的新娘,做我最美的妻子,我會讓你永遠幸福,永遠被愛包圍。」他小心的吻干我的淚水,嘴裡說出比任何甜言密語還要甜蜜的話語。
我用力的點頭,現在的我只能用行動來表達自己所有的心情。
「那我們拉鉤蓋章。」他突然伸出尾指一副謹慎的模樣。
我莫名其妙的看著他,有些反應不過來。
「第一次訂婚的時候,你在前一天消失了,第一次打算結婚的時候,我被人綁架了,這次,無論如何你都再也不能放我鴿子了。」他說輕鬆坦率,眼淚卻再次淹沒了我的眼,這一次,無論如何我也要成為他的新娘,一定要!
我伸出尾指與他的相扣,嚴肅得像在進行某種儀式。
老媽和風黎叔叔也在下午的時候趕了回來,看著風塵僕僕的兩個人,我第一次覺得,這兩個站在一起還真是般配,嗯,一樣的沾滿了灰塵。
老媽對風熙炎一直青睞有加,所以這個準女婿她自然滿意得不得了。
而風黎叔叔跟風家本來就有很親密的關係,所以對於我跟風熙炎的婚事是舉雙手贊成,我看得出來,他對老媽是認真的。
我突然想起這樣的一句話來:生下來只有一半,在人生中尋尋覓覓的另一半,叫做愛情。
或許,跟老媽生下我的那個男人並不是她真正的愛情歸宿,眼前這個瀟灑英俊又沉穩的風黎才是。
她絕美的臉上綻放的絢麗的笑容在看到我變成深紫色的指尖時漸漸的隱落了下去,我拉住她,對她輕輕搖頭。
我看著她抬起頭,將眼裡的濕意逼退回去,然後將我擁進懷裡,像小時候那樣,溫暖的懷抱,我用力的反抱住她,想哭卻拚命的忍住。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我自己選擇的那條路,老媽沒有說話的權利。
所以,她只能選擇祝福,然後轉身默默的哭泣。
婚禮,很快就到來了。
按照習俗,準新郎和準新娘在結婚的前一天是不能見面了,否則,便會不吉利。
我站在三樓的窗前,看下面滿園的花朵。
晴空和晴陽敲門進來,我轉過頭看見他們臉上欣慰的笑容。
「尋姐,恭喜你。」晴陽走近我,笑著說。
「嗯。」
「晴空,你沒有什麼話要對我說嗎?」我眨著眼睛問晴空,他依然拽得二五八萬似的,可是那彆扭的眼神還是徹底的出賣了他。
他撇撇嘴,不看我,「尋姐明天就是別人的了。」
我不由得失笑,摸摸他的頭,「無論發生什麼事,我還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