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夢,是真實的存在的世界。
心裡不斷騙自己的話在這一刻完全的反噬回來,將我所有的偽裝和心理建築摧毀,毫不留情。
每個人在生命面前都是如此的平凡,平凡得近乎沒有存在感。
面前的走廊在視線裡變得格外冗長,身上的粉色睡衣無論有多厚,都無法溫暖此刻我逐漸冰涼的心臟,過去的十六年裡,我從未真正的認識過它,這個只有我拳頭大小的東西是我所有生命的來源,現在它生病了。
生病了就意味著我的生命在逐漸走向枯萎,在人生最燦爛的花季,我一隻腳似乎已經踏進了墳墓裡。
那是一個冰冷得沒有任何溫度的世界。
生命實在太過短暫,我時常會想,如果到了生命的盡頭,以後的路都是我一個人走,再也沒有英麒和麟的關心和愛護,沒有晴空和晴陽如影子般的跟隨,沒有老媽溫柔的手,沒有姑姑和姑夫滿含寵溺的眼神,我要怎麼走下去。
一定是寂寞。
那樣的一個人的我一定會很孤獨。
一直以為可以一個人好好的生活,現在才發現,最害怕孤獨寂寞的人,其實是我。
就在不久的將來,我將會嘗試到這種孤獨寂寞的感覺。
對我來說那是非常一種可怕的感覺。
向前走的身體突然被迫停了下來,身體被人從身後用力的抱住,對方堅實溫暖的胸膛貼著我的背脊,緊密得連空氣都無法穿透,清清的薄荷香氣在空氣裡瀰漫,我勾起唇,淡淡的笑了。
風熙炎有力的雙手環住我的身體,時間彷彿靜止了一樣。
我們都沒有說話,就那樣久久的站立。
他輕顫的身體就在我身後,帶著一種難言的氣息貼著我。
他垂下來的粟色頭髮輕輕掃在我的臉上,光滑細膩的側臉與我只隔了幾公分的距離,上面散發著的熱氣似乎都能清晰的感覺到,一股酥麻感從腳底升了上來,我笑笑,心裡想道:這男生果然是妖孽。
這樣完美得如同天神的男生,我曾經在他的面前肆無忌憚。
現在,我在他的生命裡即將成為過去。
我想我並不害怕死亡,因為那是每一個必經之路,而我,只是比別人要早一些而已。
可是,鼻翼間圍繞著的屬於風熙炎特有的味道,我貪婪的想要抓住一絲一毫的可能,腦海裡不斷回放風熙炎的親吻,那樣炙熱而強烈。
這樣的男生,注定無緣。
「沒關係的,醫生說的都是假的,不要相信,不能相信!」風熙炎弓起身子將頭埋在我的頸上,他輕輕的說話聲裡全是顫抖,熱氣噴在我的後頸上,帶來一陣熱潮,他的聲音悶悶的傳來,與平時的低沉悅耳完全不成正比。
他抱著我的雙手突然緊了緊,我黑色的長髮垂在他的手臂上,像優美的籐蔓糾纏婉轉,我站直身子,感受從後頸處傳來的灼熱。
雙眼看著前方的走廊,有那麼一瞬間我無法思考。
滴在脖頸上的屬於風熙炎的淚水,一滴一滴的砸在我的肌膚上,滾燙的溫度幾乎快將我灼傷。
「風……」我想叫他的名字,卻被他的大手摀住了嘴。
「不要說話,讓我抱抱你。」他的聲音近在耳畔,氣息將我深深的包裹住,可,心,卻再也溫暖不起來。
說到底,我也不過是一個懦弱而膽小的人。
害怕消失,害怕成為過去,害怕……
呵……
我勾起唇笑了笑。
然後毫不猶豫的拉下了風熙炎環著我的手。
我轉身面向著他以及他身後的一干人。
姑姑和姑父正一臉擔憂的看著我,上官逸,李澤然和關月他們臉上的表情讓我無法直視,我不想在那上面看到同情和可憐,更不想看到脆弱的自己。
視線停在小雨和季雅芙的身上,她們的大眼裡正溢滿了淚水,一臉悲慼的看著我。
我想對她們微笑,嘴裡卻全是苦澀。
我努力的收起自己近乎絕望的心情,讓表情保持平靜,看著他不解的臉用自以為冷靜的聲音說:「風熙炎,我們沒有任何關係,請不要隨便碰我。」
他絕美的臉在那一瞬間閃過無數表情,快得我幾乎來不及捕捉,隨即又消失在幽黑的眼眸裡。
「什麼意思?」這句話幾乎是從牙齒縫裡擠出來的。
我看著他的俊臉輕笑出聲,突然想起第一次遇見這個男生的時候,他也是一副這樣的表情,兩張同樣的臉重疊在一起,場景卻變了不知道多少回,「字面上的意思,我只是希望你搞清楚自己的位置,我歐陽尋永遠都不可能跟你有任何交集。」
我的聲音在安靜的走廊裡響起來,平靜的聲線下是我不斷跳動的心臟,那個地方正隱隱作痛。
說這些話的時候我一直直視著風熙炎的眼睛,我看著他如黑曜石般的眼睛從深情變成驚愕,然後又變成灰暗,直至完全冷了下來,或許我的話對他來說過太殘忍,身為跨國集團的第一順位繼承人,神祈七殿下之一,驕傲如他又怎麼受得了我如此不留情面的話語。
這樣就好,不要給我太多期望,否則,我會捨不得離開。
捨不得,這個男生明亮的笑臉。
「我累了,先回去休息了。」越過呆滯的風熙炎的肩膀,我對他身後的眾人說。
慢慢的轉身,不再看風熙炎令人窒息的臉。
我短暫而平淡的人生不能被這個男生打破,如果死亡會很快來臨,那麼,就請讓我平靜而安詳的離去。
在這個世界上,有太多我放不下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