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歌不知道自己在天牢裡待了多長的時間了，他親眼看著那些被抓進天牢的天一閣眾人一個一個死去。最讓他沒有想到的是，當日顏良和公孫曉在同一天被帶出天牢問斬，在臨出天牢的時候公孫曉竟然用藏在身上的匕首殺了顏良，打倒了看守天牢的士兵，將顏良的屍體拖在了他的面前。
他還記得當時公孫曉跪在自己的面前一遍一遍的說：「少主，都是我的錯，是我害了少主啊，少主我殺了顏良，為王爺，王妃報仇了。」
聞訊趕來的士兵，將公孫曉團團圍住，公孫曉無處可逃，被斬殺在了他的面前。
這一突變之後，天牢的守衛更加的嚴實了，就是一隻連蒼蠅都都飛不進去了。
凌歌就在這樣的天牢裡等待著自己死亡的日子，在這些平靜的發霉的日子裡，他想了很多，想起了小時候，在山上的學武的時候，問師父，為什麼師兄有爹娘，而他沒有。師父被問得煩了，就說他是從山上的石頭裡蹦出來的，他竟然真的信了，去山上找那一塊將自己生出來的石頭，直到三天後，師父從山上將奄奄一息的帶回來，告訴他，他的爹娘已經死了，是被強盜殺死的，所以他便奮發圖強的學武，發誓將來殺盡天下的強盜。誰知他的爹娘會是二十年前的雍王雍王妃，為了給他們報仇，會弄成現在的樣子。
他想起他闖蕩江湖的日子，想起了他的朋友，他的敵人，那樣的瀟灑自在，也想起了他永遠不會忘記的那個女子。
他在心底裡一遍一遍的叫著雪奴，他知道這一世自己是要辜負了這個女子了。他還記得當初自己在她耳邊發下的誓言，他會娶她為妻，為讓她幸福，會讓她永遠的開心。
雪奴。他多麼想在臨死之前能夠再看她一眼，哪怕是一眼。可是他又怕見她，如今的他不敢去面對雪奴，他不敢去想像，自己的事情對雪奴的打擊有多大，他害怕看到雪奴脆弱不堪一擊的表情，而自己卻無能無力。
就在他無比矛盾的時候，皇帝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凌歌，二十年前，十三皇叔的死，我也有責任，而你是十三皇叔唯一的孩子，所以我不會殺你，但是你畢竟犯下了滔天大罪，就算是我想放過你，那些大臣也不會放過你的。凌歌，我不殺你，但是也不會放你出去。」
自己不會死，可是卻不能離開天牢，對於這一結果凌歌沒想到。
老死在這天牢中，怕是在他死之前，他就已經瘋了。
看著被太監攙扶的虛弱不已的皇帝，凌歌問道：「皇上，二十年前的事情你有沒有後悔過。「
皇帝淺淺的笑了一下：「一個帝王，從不後悔他做過的事情。「
＊
當天牢大門打開的時候，雪奴就感覺到了撲面而來的陰寒氣，走進去，比起當時自己待的死牢不知道又陰沉了多少倍。
她慢慢的走著，天牢裡很安靜，唯一的聲音就是老鼠的叫聲。
天牢裡突然傳來的腳步聲，睡的迷迷糊糊地凌歌想，怕是那個倒霉鬼又被關進天牢了。
雪奴摀住了嘴，將流到眼角的淚水逼了回去。
這個躺在茅草中，披散的頭髮髒兮兮的都擰成一股，穿著的一件囚衣又髒又破的人真的是凌歌嗎？
老鼠就在他的身邊跑來跑起，有的甚至在咬他的腳趾甲，他難道感覺不到嗎？竟然都一動不動。
「凌歌……」
「凌歌……」
凌歌的耳朵動了一下，他竟然聽見雪奴在叫他，難道是這裡太安靜，自己太想雪奴，而出現了幻聽了嗎？
「凌歌，我來看你了，你起來啊！」
不對，好像是真的是雪奴。凌歌一下子坐了起來，就看見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就站在自己的面前。
「雪……奴……」太久沒有說話了，凌歌的聲音帶著嘶啞。
「凌歌。」
凌歌突然想起現在的樣子，想背過身後，不想被雪奴看見，可是轉念一想，雪奴早看見了，轉過去又有什麼意義。
雪奴慢慢的蹲了下來，在心中一遍一遍的對自己說著，雪奴不要哭，不要哭，你要笑，你要笑，終於她綻放出了一絲笑容。
「凌歌，我來看看你。」之前縱有多少話想說，想問，可是到了這一刻卻是什麼都說不出來了，也問不出來了。
雪奴，你還好嗎？雪奴，對不起。雪奴……
看著帶著勉強的微笑，極力的表現的堅強的雪奴，有多少話，卡在了凌歌的喉間，如今他還能做什麼。
「看完了，就回去吧。」
良久，雪奴低著頭輕輕的嗯了一聲。
但是雪奴一直沒有離開的動作。
「回去吧，雪奴，這天牢太陰了，對你的身體不好。」
雪奴終於抬起了頭，看著凌歌的眼睛，你難道就沒有一句的解釋嗎？
雪奴，我不能再害你了。凌歌轉開了視線。
雪奴慢慢的垂下了眼簾，那懷中拿出了一道聖旨：「凌歌，我不能再等你了，我要嫁人了。」
凌歌猛然坐直了身子。
「是皇上賜的婚，我要嫁給藍慕楓了。」
藍慕楓。他也是男人，他早就看不來了藍慕楓喜歡雪奴。其實除了身體狀況，不論是哪一方面，藍慕楓都比自己強，雪奴嫁給藍慕楓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雪奴需要一個愛她的男人好好的照顧她。這樣自己也就放心了。
「雪奴，恭喜你。」
一瞬間雪奴臉上的血色盡褪，拿著聖旨的手因為用力過大泛起了青白色。
用盡全部的力量，盡可能的保持著平靜的聲音：「凌歌，你爹是我們的殺母仇人，而我爹又殺了你爹。我們是仇人，從今以後，我會忘了你。」
原來她都已經知道了，凌歌抓滿手的茅草一根根折斷。他們早就注定了不可能在一起的。
「對不起，雪奴。對不起。」若是你忘了我，能然你幸福，那你就忘了我吧。
「凌歌，你也把我忘了吧。」
我做不到。你可以忘了我，但是我不會忘了你，我會一直在心裡默默的祝福你，若是有來生，我一定會加倍的愛你的。
不行，她必須馬上走，再待下去，她一定會忍不住在他面前哭，會哭叫著問題，他為什麼要這麼做，他為什麼要丟下自己，他為什麼要祝福自己，他為什麼不能給她幸福。
雪奴猛然站起來轉身就走，凌歌也一瞬間跳起來衝了過去，一隻手伸出去拉住了雪奴的一截衣袖。
「雪奴，下輩子，下輩子，好不好？」
雪奴沒有回頭，而是扯回了衣袖：「下一世，我不知道我還會不會投胎做人，做人太累了。」
走一步，淚水已決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