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少衝說著說著,忽然看到傳令官滿臉迷惑不解的神色,心中一歎,暗自下定決心,一等突圍便撤了這個笨蛋,畢竟一個傳令官不能領會主帥的意圖,本身對指揮來講就極為凶險。
但他嘴上卻仍自壓著火道:「我霧火城五色輕騎,上山下阪、出溪入澗、險道傾厭、且馳且射、風雨罷勞、飢渴不睏,一直是各方敵對勢力的噩夢,一旦本城主被圍死,我二萬五千精銳輕騎,得到消息後必將不顧一切的來援。」
說著他深吸了口氣,害怕道:「由此也失去了機動、隱蔽,來無影去無蹤的騎兵要旨,故此,即使本城主手上現有的兩萬重騎拼光了,也絕不能讓輕騎兵馳援,否則一旦失去了這五色輕騎,也便失去了爭霸天下的籌碼。」
左右之人大眼瞪小眼的相互看了看,似乎不明白為何兩萬多的輕騎,要比兩萬精銳的重騎更重要。
火少衝也不多作解釋,冷冷一笑道:「如果不出我所料,以黑營的實力用於奇襲綽綽有餘,要想一舉吃掉我兩萬鐵騎,卻也要付出沉重的代價,在此魔界大亂時,能做出這個兩敗俱傷的決定,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嘟、嘟、嘟……」
一陣號角聲傳至,火少衝陡然色變,智珠在握的神情眨眼無蹤,代之的則是一片氣急敗壞的神色,大怒道:「沒本城主的號令,誰人敢擅自撤軍回援?鄭德何在?」
說著,火少衝忽然神情一愣,似乎意識到了什麼可怕的事情,森寒的目光迅速朝左右掃了一遍,哪裡還有什麼鄭德的身影?
這特有的號角聲,正是五色輕騎兵開來的信號。
「城主恕罪!」
「城主!」
周圍站著的一眾將官,在火少衝要吃人的凶狠眼光下,紛紛俯首請罪,卻不明白城主找一個小小的偏將何意?
「完了,怪不得,原來是家賊,索木達,我悔不當初沒……」
火少衝慘笑一聲,忽然臉若死灰,只感到胸口一陣躁悶,喉頭一甜,哇的一聲噴出一口鮮血,兩眼一黑,朝後便倒……
魔界最耀眼的紫日,慢慢升上中天,紫光普照大地,清風襲來,濃霧漸開,呈現在黑營眾人眼前的,卻是一片血流成河的景象。
此時,全身覆蓋皮甲,背掛無鞘長刃,神情冷酷的赤陽,正與身旁冷眼觀察場上局勢的劉浩渺,並肩而立。
即使不遠處因為輕騎兵疾速馳來,代表著絞殺霧火城機動力量成功有望的股股土塵,升騰而起,赤陽眼中的劉浩渺也沒有過絲毫的動容。
這些年來,劉浩渺一直是這副喜怒不形於色的表情,無論是當年用計伏殺鎮熊大營的八千帶甲,鋒芒初露之時,還是在後來的計殺蕭山、綁票籌糧,反絞殺突破封鎖的作戰中,劉浩渺一直是這副不慍不火的模樣。
即使在反手間滅掉鱗蛇一族時,赤陽也沒有見到劉浩渺有過一絲得意,或別的什麼表情,無論對誰,都是雷打不動的終年冷著一張俊臉。
如果不是在七日前,接到大首領歸來的消息時,赤陽不經意地從劉浩渺的臉上,看到了驚喜、失落、矛盾、不甘、平靜、掙扎的複雜表情,怎麼都不會相信劉浩渺也是有感情的。
畢竟,只有像赤陽這樣的殺手出身,敏感細密的人,才知道劉浩渺表面的身體羸弱下,掩蓋的是怎樣一顆冰冷的心。
對於劉浩渺來說,人的定義只有兩種,利用與被利用,相干與不相干,凡事只求結果,不問過程,似乎劉浩渺的人生,便是為了實現一個又一個的不可能,越是難辦的事、不可能發生的事情,他越是要辦,越是用盡渾身解數使其發生。
在赤陽的眼中,劉浩渺就是那種不斷追求極致、不斷追求新鮮的人,一條狗咬了人,絕對引起不了劉浩渺一絲興趣,如果人逮著一條狗咬了一口,那劉浩渺的興致,便會隨之高漲起來,並會不惜勞民傷財的去挖掘人跟狗雜交的可能。
也許對劉浩渺來講,施計戰勝一個又一個敵人太過容易,故而無趣,也許是黑營這個地方,本就沒有正常人,多多少少都有些變態。
赤陽不禁暗暗的比較,像是執法堂的堂主散達拉,整日沒樂找樂的黑熊卜腰臉,還有敢死隊裡那幫活膩歪了的主,這些是屬於熱變態的類型,狂暴粗野、殘忍嗜殺。
劉浩渺這種似乎與自己很像,就像那個整日琢磨各類蒙汗藥,喜歡看到別人被麻翻的老肥一樣,大概都是屬於冷變態的類型。
人以類聚,物以群分,待在黑營這個流氓集中營久了,不變態的基本都不算正常。
赤陽對此戰的結果毫不擔心,反而對沉默不語的劉浩渺來了興趣,扭頭乾咳一聲,嘴角掛笑道:「老弟,眼看霧火城仗以橫行一方的九色戰騎,便要在你手中灰飛煙滅,還有什麼值得勞心的? 該不是不相信咱們卜老哥麾下的那幫蠻暴吧?還是大首領的歸來,讓老弟不痛快了?」
沉浸在自己編織的思緒中的劉浩渺,聞聲一愣,緊跟著心中一凜,故作平靜道:「赤帥說的哪裡話,卜帥所部一聽到殺人放火,從上到下一個接一個地嗷嗷叫,兩萬騎馬小兒,在卜老哥面前不過是玩泥的層次……至於黑營能有今天,不過是前人栽樹,後人乘涼。大首領當日創建黑營,方有劉浩渺一展抱負之地,否則不才早就死於魔族的追捕,何談不痛快一說,哥哥取笑了。」
赤陽大有深意的一笑,搖頭道:「哥哥不信,黑營初建之時,營盤簡陋,缺衣少食,由上到下無不是兵不兵、民不民、賊不賊的模樣,撿把刀上陣為兵,放下刀便是民,提著刀偷跑出去幾天,不用說是閒得無聊要去做賊幹一票了。內部之間,你防我、我害你,上上下下一盤散沙,沒有你老弟的苦心經營,黑營早就散了。」
劉浩渺神情一整,正色道:「為帥者縱覽全局,為將者替帥分憂,衝鋒於前,謀劃於後,劉浩渺不過愚將之才,承蒙大首領看得起,兩位哥哥多年照顧,替黑營分憂,本就是劉浩渺分內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