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蛇翻天後退吸引火麒麟的同時,駿騏駒不知怎的,突然祭出了一把銅鑼傘,旋轉著抵禦著漫天下劈的雷電。
其餘三人則不顧烈虎的威脅,抽身疾撲姜雷生。
姜雷生在心媚兒叫喊的同時,就知道不妙,眼看三人撲到,暗呼吾命休矣!
此時的姜雷生在這生死瞬間,反而靈台一片清明,明知擋也是死,不擋也是死,反而深吸一口富含泥土芬芳的空氣,抽空抬頭看了眼天。
這也許是此生能看到的最後一個落日黃昏,他想深深的印在腦中,即使要死,也要讓臨死的一瞥,多點美好的記憶。
所以,姜雷生放棄了跟這些邪魔外道做徒勞的博弈,放棄了死前記住仇人的機會,他把臨死的一瞬留給自己,只為在最後的時刻,欣賞一下落日黃天。
心神融入黃昏天邊落日中的剎那,周圍的一切似乎在這一刻放緩了,諸般外相瞬間抽離,天冥地合,陰陽相侵,亙古圍繞在大球周邊的太陽,從沒有這一刻能顯得如此動人心魄。
不,錯了,姜雷生在這個靈覺融入太陽的時刻,猛然發覺是自身在動,大地在動,而太陽這個整天東昇西落的火球,原來是不動的。
他忽然閉上了雙眼,當初大佛之上神遊物外的感覺,一古腦的湧入自身識海,他的靈覺卻突然以太陽光芒能夠達到的速度,無限延伸。
姜雷生延展而出的神覺,甚至發現了藏在大球背後的月亮,而這個常人眼中光亮的小球,如今卻黯淡無比,只有對著太陽的小半個斜面才發著光,不,應該說是像銅鏡那樣,反射著太焰光明。
姜雷生忽然明白了當年鬼店畫皮中那妖物所說的那句:「魔極生道,天道即魔,日失其契,陰侵其明,晦朔薄蝕,掩冒相傾,神化流通,四海和平!」
可笑當初自己以為明白了,原來道家所言的「日失其契,陰侵其明」是這麼回事兒,月亮看似發光,搞了半天,原來真像道家所言,是冒領了太陽的功勞。
太陽亙古以來恆久不動,自己腳下的大球才是碌碌奔波,整天圍著人家轉悠,可笑自己臨死,才明白這個高明的星幻之術。
姜雷生突然醒悟,自己目睹的兩幅《神魔秘錄》壁畫與圖刻的真實含義,那根本就是宇宙之初、天地混沌之開的情形。
壁畫中的神怪與星空不重要,黑龍與魔日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它們所代表的宇宙本源力量,那是生與死之間的轉換,生滅之間掌握輪迴的平衡力量啊。
姜雷生靈覺的焦點,從一個落日轉瞬放大到無限星空,了然頓悟從冥界鬼王那裡得來的《神魔秘錄》上所載的星幻之術,一個像日月這樣高明的障眼法,一個他終身取之不盡的寶庫。
神覺暫態回轉自身的姜雷生,這才發覺心媚兒等人的殺招,已經全部擊中自身,龐然的巨力,幾乎將他的五臟六腑同時攪碎。
他心知沒把握用剛剛領悟而來的星幻之術,擊敗幾人的連手,可用於遁走,卻是夠了!
張嘴狂噴出一口鮮血的姜雷生,並沒有就那麼倒下,反而將體內幾股不同的勁氣交織為一,而後迅速的仿造了一個月亮那樣的借力媒介,對準這團體內的異氣狂吸不止。
烈虎與麒麟感應到姜雷生的危險,此時疾速的閃到主人的面前,感應到外界活動的姜雷生,就藉著二小的力量,加大這個媒介的力度,趁機將烈虎重新封印回儲物袋內。
心媚兒六人此時已經是驚駭欲絕。
原本以為姜雷生必死無疑,誰知攻入姜雷生體內的真氣,反而像是一座橋樑,將幾人吸扯了進來,想脫離也辦不到。
姜雷生體內漩渦般的氣團,狂猛地吸納著幾人剩餘的真元,沒過數十吸,幾人的臉色蒼白幾許。
再這麼下去,姜雷生會被體內狂暴的混亂氣團撐爆與否,他們不知道,卻知道自己六人遲早被吸成人干。
就在心媚兒心頭升起一股無力感的同時,一口猩紅的鮮血撲面而來,姜雷生「噗」的一聲,再次張口噴出一蓬熱血,牽繞在六人之間的氣團猛然中斷。
六人受到感應,同時口噴鮮血朝後跌飛。
姜雷生就趁這一機會,咬牙強催真元遊走經絡,寧道行受損也強制透支功力,憑著靈台最後殘留的一絲清明,飛遁而去。
獨留下六個剛從地上爬起來、被姜雷生逃跑速度驚得目瞪口呆的人物,彼此駭然對望,難道這小子沒受傷?
趕著投胎般迅速遁走的姜雷生,連火麒麟跟雷鷹都顧不上招呼,不知跑了多遠後,終於在飛馳中陷入昏迷,像是一個慣性拋出的石子,「撲通」一聲,栽翻到一條河流中??
值得一提的是,姜雷生昏迷前的想法居然是:「我要找到瓏兒她們……」
「啊!」
像病狗一樣窩在毛氈上的某人,清醒後聽到的第一句話,竟然是聲不帶任何含意的尖叫。
此時,姜雷生對面坐著的小女孩,看到他突然睜眼醒來,不禁驚叫出聲。
她從沒見過誰有這樣哀傷的眼神,彷彿歷經一切塵世滄桑的目光。
這個青年,究竟經歷過什麼樣的事情?
為什麼會有這樣連部落老人都沒有的哀愁表情呢?
不知道為什麼,她心中也是一陣悲傷,她覺得寧願自己受傷,也不願意從姜雷生的眼中,看到這樣的哀傷眼神。
「你還好麼?」異族小姑娘睜大了水汪汪的大眼睛,關心地問道。
姜雷生眼中逐漸回復往常的神色,睜眼看清了周圍的環境。
這時,自己正躺在毛氈鋪成的床上,處在一個不大的帳篷中,空氣裡瀰漫著奶膻的味道,帳篷的四周,掛滿制酒做飯的瓶瓶罐罐,中間是吃飯的矮桌,南邊擺放著神龕,下方是一個馬頭骨。
身前一個異族小姑娘身穿羊皮短衣,生得明眸皓齒,幾縷小辮子梳在腦後,正半跪在地毯上,用大眼睛好奇地看著自己,顯得很樸實。
姜雷生強打起精神挺了挺腰板,從嘴角擠出個笑容道:「好,好得不能再好了,謝謝你,大草原善良的姑娘,草原的神靈會降福給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