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嘟——嘟!」
一陣長角聲傳來,十二艘護航的霧火城戰船九色戰旗滿掛,打出了每次出戰都會打出的「一帆風順」的旗號,在「平波號」瞭望台旗手的回禮下,十二艘戰船依次掉頭,在飄揚舞動的旗號下結束了二十天的護航,開始回航。
風急,浪高,海天茫茫,海水漸成如墨的黑色。
根據如何適應魔海氣象而改裝的「平波號」巨船方入魔海,便擺脫了在迷離江之上一直如蟲爬蟻挪的烏龜速度,在強風的作用下,一塊塊厚木板紛紛被眾桅手拉上鐵柱,做成了桅桿。
這些「木排風帆」尚未拉滿,「劈劈叭叭」的木頭撞擊聲就響奏了起來,「平波號」好像是被誰推了一把似的船體輕震,緊接著高翹的船頭猛然一沉,「啪」的一聲砸起了半圈騰空而起的水浪,如同脫韁野馬般地朝魔海深處衝去。
隨著一個個浪頭撲面砸來,忽高忽低的船身來回翻騰,所有在甲板上操縱硬木帆板的桅手全部都是光著腳,用早已準備好的粗繩索牢牢地捆住了自己的腰板,謹防被大浪跟強風吹走。
此時同樣站在甲板上、正打算看海景的姜雷生,才等木帆升起就感覺不對了,胸中忽空忽緊,剛才眼前還是波濤翻滾的海面,下一刻就成了黃色的天空。
驀地,姜雷生就感到自己的腳下一空,自己突然到了半空,尚未來得及叫喊,就被身下忽然降下而後又猛衝而來的甲板給硬生生地轟中了。
「砰!」
被腳下忽然飛來飛去的甲板撞得齜牙咧嘴的姜雷生,整個人順著斜起的甲板朝後滾去,趁著「平波號」船頭又一次插入海平面的時候,趕忙伸手緊緊抓住了船橋上的齒稜,才沒有再滾回去。
嚇得心驚肉跳的姜雷生,再也不敢留下來看什麼海景,抓著船艙外的扶手一步一挪,朝著後艙艱難地移去,在狂暴的魔海跟大自然面前,人的力量渺小得如銀河之沙,任你是王侯將相還是修行高手,仍是連絲毫反抗的力量都沒有。
好不容易回到主艙的姜雷生,終於明白為何船上的桌椅、板凳都要固定在船板上了,怪不得連盤子都是木頭做的。
同時,姜雷生也對船上的舵手船工由衷地感到敬佩,以自己的修為,在船艙中都免不了忽上忽下,跌跌撞撞的,那些在主控艙時刻操控著大船的舵手,還有一眾甲板上暴露在大浪中的桅手,此時又是在經受著怎樣的折磨?
在迷離江之上看起來無比龐大的「平波號」巨艦,在魔海的面前猶如飄零的浮萍一般,隨著一堵堵如城牆倒塌般的巨浪襲來,「平波號」跟玩偶一樣被浪頭拋起又捲下,搖搖晃晃地朝著魔海深處蹣跚地駛去……
船艙內的溫度日漸降到了呼氣現白,而外面早已是寒風刺骨。
姜雷生已經記不清楚到底在海上航行了多少天,總之離陸地越遠,氣溫就越低,艙門外頂已經凍結了一條條的冰琉璃,魔海上的海況也越來越惡劣。
這些天,姜雷生只有時刻運功及體,才不至於被海上的劇烈顛簸給逼得吐出來,就算這樣也被折磨得食慾不振,頭暈腦脹。
儘管「平波號」已經降至半帆,不敢再滿帆航行,但幾日來仍是不時有桅手連人帶帆板被大浪給捲走,轉眼間便被漆黑洶湧的海水所吞噬。
姜雷生強打精神拽開艙門,一股強烈的冷風倒灌而來,這是他這些日子來每天例行要做的事情,那就是巡視整艘「平波號」去給船員們打氣,畢竟這些人都是為了他而冒險出海,如果自己就這麼躲在安全的船艙中閉門不出,不但會打擊眾人的士氣,而且自己也覺得太過於卑鄙。
身子擠著微開的艙門挪出了艙外,姜雷生緊瞇著雙眼,透過自己艙前的船欄朝前看去,風已經不知道是從哪個方向刮來的了,割肉般刺骨的寒風鬼哭神嚎地從八方刮來,遮天蔽日的黑色巨浪被狂風推至半空,帶著風雷般的怒吼朝四方席捲而去。
不遠處的黑色海面上忽然騰起了一條風捲旋龍,帶著旋著圈的騰空海水捲來捲去,眼看就要朝姜雷生所在的「平波號」捲來,轉眼間又被另一股從旁急速掠過的龍捲風暴呼嘯著吸走。
吸納了這股力量的龍捲風暴,在更遠的地方稍一停留,其下就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漩渦。
忽然,整個魔海海面亮了一下。
「卡嚓!」
驚雷突然在姜雷生耳旁炸響,他身後船艙頂上的瞭望台,被一道閃電從中卡嚓一聲劈斷,來不及等姜雷生驚呼就「咻」的一聲,連同上面的旗號兵一起被狂風捲走,消失無蹤。
濃重的烏雲翻滾咆哮著將天際上的一輪紫日瞬間吞噬,不斷下壓的雲層中電光隱現,劈啪作響,烏黑雲層之間點點耀眼強芒剛一出現,便是無數道閃亮的霹靂帶著漫天風雨怒劈而下。
魔海海面被天雷激起了無數紛飛的電光火花,遠處黑色的海浪被雷電劈炸,就如閃亮的黑寶石般被炸成了一片飛濺的光雨。
雷光蕩蕩,巨浪滔天。
整個魔海就像是一鍋添了冷水的滾油,狂暴地沸騰不休。
姜雷生已經習慣了同伴會忽然消失在眼前,剛才那個旗號兵,先前那些桅手,甚至下一刻就會是他自己。
來不及對死去的人悲傷,姜雷生趁著船身在一個浪頭後平衡的剎那間,快速地移動到後艙木梯,看準了一個時機猛然跳下,如電般急速掠至一個緊閉著的艙門前,狂吼一聲將門拉開,閃身而入的同時,便將艙門快速地閉合。
「怎麼樣,大家都還好吧?」一股難聞的腥臭酸味傳來,姜雷生忍不住一陣心痛,真該當初就把這些弱女子留在霧火城,如今還能否有機會再活著回去,他已經沒有了來時的信心。
看著光線黯淡的船艙內嘔吐物吐得到處都是,心中一陣自責。
十二個本是要來伺候姜雷生的魔族丫鬟,如今自己都伺候不了自己了,一個個都是用繩子將身體綁在船艙內的雙層床上,被子床單早已被她們吐得一塌糊塗,昏昏沉沉的陷入了半昏迷狀態,臉上都沒有了往昔的紅潤之色,更沒人有力氣起來答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