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之間,唯有他的氣息。
我只覺頭腦中一片空白,心跳沉重而急速,雙腿似在發軟,天地似乎也在旋轉,李忱!
我驚駭起來,他分明是醉了,此時恐怕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他的雙臂緊緊的桎梏著我,我根本無法逃避。火熱的氣息在唇齒間交換,滾燙了我的臉頰,使我驚慌失措。更深的摸索與試探,使我難於招架。
這是我們之間,第一次越過了朋友的距離。
當時的我,並不知道,這個一身酒氣的少年,嫵媚絕倫的少年,將會給我的一生,帶來怎樣的影響。
我也沒有想過,這會是我糾纏一生無法破解的情緣。
我只知道,他的手臂堅實有力,自詡武藝非常的我,居然拼盡全力也不能逃離。
他是那樣的霸道無理,我難以呼吸。驚慌的睜大了眼睛,卻看見那一痕清淚,在他的眼角,映了熒熒月光,如一泓清泉,如一瓣露珠,那樣純潔美好,那樣清澈透明,彷彿一道符咒,立時使我安靜。
我並不清楚他是否真的醉了,我只知道,那痕淚水,是做不得假的真意。他為何要哭?是不是他心中,也有和我一樣的苦……
似乎是察覺到了我的不抗拒,他漸漸平靜。禁住了我的手臂也放鬆下來,我安靜的看向他,只見他那雙本就嫵媚幽深的眸子,經了淚水一洗,更是清透明澈。我能在他的眸子裡,清晰的看見自己。
我在笑,我從他的眸子裡看見,我在微笑。
然而那是一種寵愛的、不設防的微笑,帶著莫名的安靜沉穩,與……平和。我從未見過自己這樣的模樣,一時之間竟怔住,不知要如何應對。
他忽的放開了手,艷麗的臉龐上是一絲羞赧,與窘迫。一時之間,只能清晰的聽聞,我與他淺淺的呼吸。離得近了,看得見他細密纖長的睫毛,觸得到他嬰兒般滑膩的雪膚,還有那愈加濃郁的酒香清冽甘醇,我隱隱有些頭暈起來。
終於,他開口,卻不是什麼致歉的話語,而是擲地有聲:「我喜歡你,你嫁給我,好不好?」
我後退一步,表情依然平靜,卻是為了掩飾自己的慌亂與心軟,搖頭不語。他終於沉默,半晌才冷聲道:「是不是他?你告訴我,是不是他?你所傾慕的人……是不是蕭承弈?」
蕭承弈?他如何會想到蕭承弈?
是了,李忱頂替身份來到上京,必不是遊樂這樣簡單,恐怕還有更深刻的用意。我以為安、蜀兩國友好,從未多思,這樣想來,也許他是欽慕安國風土人情,豐裕富饒才來此,也未可知。見識到了安國天子的風度翩翩,氣度不凡,若是帶了一較高下的心,也是情理之中。
心思一轉,我便打好了主意,於是淡淡一笑,笑容安閒愜意,帶了幾分女兒家的嬌媚,道:「若非如此……我何必捨身救駕?」
他忽的仰面大笑,道:「你果然心中有他!若是他,我倒還忍得下這一口氣,放眼安國朝野,倒也只有他……只是,他絕非你的良人,身為皇帝,必然不能將真心真愛都賦予你,你很聰明,為何參不透這玄機?」
我懶懶道:「人生在世,哪個沒有些私心雜欲?我所看重的男子,必然是文韜武略,傲視群雄,必定是能夠配得上我。皇上他年少有為,勵精圖治,保得我安國世世太平,代代安康,我為何不能屬意於他?想必你也聽聞過不少市井傳聞了罷,皇上大婚之前,太后屬意我成為皇后的,而我自是十分欣喜,畢竟一國之後,母儀天下,是天下間每個女兒的夙願,我亦不能免俗。」
這一番話說著,手心裡竟是津津的冷汗,頭也似撕裂般的疼痛。這何嘗是我的夙願?不過是推脫罷了,使他傷心的借口,趕他離開的理由。可是他的眸子如水般清澈明亮,竟幾乎叫我難以將謊言繼續下去。
月色中的李忱,黑髮飄揚,紅唇勾起,本身就是最旖旎撩人的畫卷。我垂了眸子,不忍再看。
這樣騙人,如何能是清歌我的本意?
這個神色淒迷的少年,我胥清歌終究……是看重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