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會選擇在這麼一個青天白日地出來「犯案」,我確實是活膩了。
將頭上的鴨舌帽壓低,遮住自己的大半張臉,眼神假裝無辜地瞅瞅四周,腳步卻一刻不停緊跟著前面的一道修長身影。
就見那人彷彿一點也不著急,從下車到現在,就見他一直走,沿著直線走,我差不多該感激他的體貼了,因為我嚴重路癡,凡是有帶轉彎的路,基本上是找不到回去的方向的。
那人的腳步一直不疾不徐,就像他這次出門真的只是逛逛而已,而不是……
好吧,我現在是在學人玩跟蹤,而跟蹤對象,就是某個江姓男人。
說什麼會有人上門做客,今天一大早,也不見他去上班,反倒一聲不吭地出門了,所謂的一聲不吭,不只是招呼沒打,而是竟然會連車都不開,選擇了最大眾的公交!
有什麼事情可以比這個更加驚悚的?
當……當然了,更驚悚的是,一向賢惠的姑娘我,會跑來跟蹤。
今天的天氣著實不錯,暖陽和風,細碎但並不刺眼的日光灑在人身上,有種犯懶的倦意和舒適感。
傳說中的春困麼?我甩甩有些暈的腦袋,伸手抬了抬帽簷,偷眼瞄了幾眼在一個路口停下腳步的江年川,心下嘀咕,他丫不會是要拐進去吧,這個,是向右沒錯吧?
「阿錦。」清冷的嗓音不高不低,卻恰恰透過三四個人的距離傳遞過來。
我下意識地回應:「嗯?」
「呵,餓麼?」帶笑的問句。
感覺有風吹來,帽簷被掀高了些,我忍不住伸手撐著一旁的牆壁,默默地準備面壁,史上最失敗的跟蹤也不過如此吧。
有些挫敗地耷拉著腦袋走過去,將摘下的帽子往他手裡一塞,非常地挫敗伸手摟住他,臉埋進熟悉的懷裡,聲音帶著些許困意:
「江年川,我以為……唔,你走了。」
不可否認的是,醒來發現身邊一片空蕩,連被窩也逐漸變涼的感覺,真的一點都不好。
躡手躡腳地下床走到客廳時,也僅僅是捕捉到一個修長清冷的背影的霎那,竟有種莫名的慌張在心裡衍生,然後剩下的幾乎是無意識地動作,迅速地換衣服喬裝出門。
然後在不遠處的站牌下看見了他。
而現在,真的是極度鄙視自己這種患得患失的沒出息。
「真是笨蛋。」有人在輕輕撫摸我的腦袋,就像父母在安慰受驚的孩子那樣,力道柔和,帶著溫暖的力量,彷彿他懷裡的這個孩子是他在這個世上最心疼的一個。
眼眶微熱的,嘴角卻高揚起,我抬頭看他:
「喂,你確定想通過煽情的方式,來轉移我的注意力?」
臉頰被輕拍,江年川好看的眉毛輕佻,示意我往身後看。
一群黑衣嚴謹的男人,竟然是無聲無息地出現在這個巷子裡麼。
「少爺。」領頭一個出聲的男人,是在瑞士安宅花園見過的那個,可是當時他跟著的是「左司」,難道說,這個一直讓我覺得熟悉得很的男人,其實是江家出來的麼?
(2)
如果不曾過問,也就不曾會有太多難言的沉默,但是一旦有了一個解釋,一切又可以變得愈加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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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巷子裡竟然還有一間小屋子,初看並不顯眼,走進去後才發現十分整潔,江年川帶著我直接在一張桌前坐下,嘴角微微帶笑,眼底卻是一片沉凝。
那個我覺得眼熟的男子走上前來,臉色嚴肅,手裡不知何時多了一堆的文件資料,鄭重地放在桌上,我隨意地瞥了一眼,只看見幾個經濟類的專業術語,知道是那個左氏那邊的事情,也並不覺得有探聽的必要,反正現在人在這兒,能知道和不能知道的,都會明白的吧。
心裡有隱隱的期待和忐忑,似乎一些雖然並未深究和極力想知道的事情,終於可以有個交代了。
江年川並沒有立刻拿起桌上的東西翻閱,而是淡淡地說:
「三天夠麼。」
這話說得沒頭沒尾,我有些詫異地揚眉,卻也只是保持沉默地端坐在位置上。
「可以,可是少爺是真的打算離開左氏?」男子問得隱忍而謹慎,我卻看見他身後的那一干黑色西裝的男人都是臉色一正,彷彿江年川接下來的回答重要到會使這些一身鎮定的人,失去該有的理智。
江年川微抬手,語意慵懶:
「時間既然到了,離開也只是一個形式。」
男子有些急了,但終究只繃直了下頜,恭謹道:
「如果不出意外,三天是足夠的。」
笑意總算染上眉梢,江年川也不再過問什麼,而是拿起文件細細地瀏覽起來。
金色的陽光從窗外灑進來,我才發現這見屋子的後面竟是直接連著一片曠野的,視野很是開闊。
調回視線,看向守在一邊的那個男子,我忍不住開口問:
「唔,請問,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實在是覺得眼熟得緊,而且我記性其實算不上太好,但是能讓我覺得眼熟的,一定是見過不少次的,而這個男子從理論上來說,明明只見過兩次吧。
那男子沒想到我會問話,微微一愣後,竟輕輕笑開了,語氣也顯得十分溫和:
「少夫人一定是不記得了,您上高中的時候,我有在您身邊暗中保護過您,而且,還被您發現了。」
一時還沒從有些肉疼的「少夫人」三字兒中緩過神來,聽見他後面的解釋後,腦袋靈光一閃,記起了高一時那次發現變態跟蹤的事情。
還記得那短時間,江年川說有點事情去美國江宅一趟,貌似是去了將近兩個星期,當然,堅決不承認那段時間我是過得很消沉的,所以在有一天放學的路上發現有人跟蹤時,幾乎是各種情緒的爆發,估計當時對這個男人沒少下狠手,怪不得,我記不住他,他卻一直認得我,畢竟合該我是心虛的那隻。
男子倒沒有特別的反映,只是十分真誠地說道:
「雖然當時少夫人您年紀還小,但身手著實是不錯的了。」
默默忍下嘴角的抽搐,我清晰地聽見身旁的江某人毫不掩飾的輕笑聲同時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