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江年川眉梢微挑,幽深的眼眸裡彷彿有星光在熠熠生輝,我臉上一熱,佯裝無事地大步往前走,揮揮手,語調平靜地解釋:
「那啥,你看我們啊,唔,住在一起了,彼此間呢,也有革命感情了,然後就是老大不小了,結婚其實就是一個形式……」
越說越沒底氣,我只好停下腳步,站在離他幾步遠的地方,仰頭,讓夜風將自己吹得清醒些。
身後有微微的歎息傳來:
「阿錦,你知道,我並不想聽這些。」
我當然知道他想聽什麼,就像夢汐說的,只要我愛他,那就夠了。
垂放在身側的左手被裹進溫暖的大手裡,終年的冰冷掌心被他細細撫摸,我微微苦笑:
「那句話,有那麼重要麼?」
掌心被惡意地一擰,清冷的嗓音卻毫無不滿的情緒:
「無所謂。」
翻翻白眼,這個男人可以繼續彆扭下去,會無敵的。
不想談論這個話題,我把手縮回來,在心裡輕輕歎氣,聲音細若蚊吶:
「江年川,我……你。」一說完就趕緊加快腳步往前走,這種肉麻的話……
身子被大力撈回來,耳側有溫熱的呼吸聲和壓制不住的低笑聲,清冷好聽:
「阿錦,害羞可不是你的風格。」
不遠處有幾個行人走來,像是對我們這樣擁抱在一起的情侶很感興趣,竟然還有兩個停下來拿出手機拍照。
我默默地窘了,下意識地想掙脫某人越箍越緊的懷抱,江某人似乎心情不錯,也沒再惡作劇,很乾脆地放手了。
拍照的兩個女生看起來很興奮,在一邊嘰嘰喳喳了半晌,其中一個竟然還向我們走來,紅著張小臉,靦腆道:
「請問,你可以和我們合個影嗎?」聲音弱弱的,眼神卻一直在我身後某只禍國殃民的臉上逡巡。
無語地撫額,我大方地一揮手,豪氣道:
「拿去吧,別找了。」
兩個女生像是得到了天大的恩賜,歡天喜地地商量著什麼,同行的三個男生有點尷尬地立在一邊,一個頭髮微黃的清秀小伙子還衝我不好意思地笑笑。
我百無聊賴地走到一旁的台階上坐下,看著江年川被兩個小女生圍著,眼神卻怨念地看向我,知道他是想借此化解我的彆扭心理,於是淡定地回他一個「祝你愉快」的笑容。
這個夜晚,其實過得,真的很愉快。
直到兩人終於到家時,已經是夜裡23點了,感覺到肚子餓了,僅思索了十秒,就毫無人道地推江年川去廚房做夜宵,自己則癱在沙發上挪都不想挪一下。
最近一直處於體力透支的狀態。
總有種力不從心的疲憊感,我知道,江年川一定也是感覺得出來的。
廚房裡有香味傳來,我卻感覺困得很,深陷進柔軟的沙發,將抱枕摟在懷裡,拿起遙控器打開電視想提提神。
電視裡是一個財經節目,主持人正面色嚴肅地採訪一個鬚髮微白的男子。
「張教授,依您看,日前從瑞士捲起的金融風暴,是否會有殃及我國的趨勢?」
被「瑞士」兩個字微微驚醒了一下,我坐直身子,聚精會神地打算聽聽這位教授的講解。
電視裡那位教授專家開始滔滔不絕地講解,我卻聽得眉頭輕皺。
他提到了一個人,左司。
(2)
「瑞士的金融業嚴格算起來是掌控在一個華人集團和本土的兩個氏族手裡,兩個氏族是指艾瑞特家族和莫裡奈斯家族,而這個華人集團,就是一直操控瑞士黑暗勢力的左氏企業,現今掌權人左司,則是年輕一輩中翹楚……」
心間一顫,黑暗……勢力?
聽見廚房裡傳來熄滅爐火的聲音,我不動聲色地關掉電視,安靜地坐在沙發上。
熱騰騰的炒飯,綠色的蔥花,嫩黃的雞蛋,油亮的米飯,香氣四溢。
「左司。」我用勺子心不在焉地翻著還冒著熱氣的飯,嘴裡淡淡地吐出兩個字。
對面的男人有一秒鐘的怔愣,隨後是熟悉的輕笑:
「阿錦,你想知道什麼?」
這樣的問話,如果換做之前,我一定會選擇適可而止,但這次,我卻突然很想知道一些一直不知道的事情。
比如左司,比如白律,比如……白音。
清冷的嗓音沒有起伏,江年川只是慢條斯理地舀起一勺飯遞至我嘴邊,墨黑幽深的眼眸裡流光微轉:
「乖,吃完飯,就聽故事。」
燈光軟軟的,客廳其實並不大,但該有的基本都有了,也沒有多擁擠,倒是十分溫馨和人氣。
江年川坐在我的對面,嘴角微揚,彷彿真的是準備給一個孩子講故事般,語調都是溫和的。
「先講你最在意的白音。」語落,漂亮的眼睛看向微窘的我,神情戲謔,彷彿極欣賞我無語的表情。
忍不住衝他翻翻白眼,沒好氣地道:
「看什麼看,沒見過賢惠姑娘啊?」
這句話似乎有什麼暗藏的笑點,以至於對面的人突然笑出聲來,惑人的俊臉上是顯而易見的笑意:
「阿錦,你學中文的應該知道,賢惠等於閒著什麼都不會。」
這個無良男人。
隨手拿了桌上的一塊布甩過去,剛一脫手,才想起那貌似是我今天早上放這裡的橡膠手套,於是果斷同意了「賢惠等於閒著什麼也不會的」說辭。
笑夠的某人終於開始正常講述了,語氣也不復之前的散漫:
「她是左司認識的人,阿錦,這樣說,你明白麼?」
我還沒從賢惠等於閒會的概念中醒過神來,抬眼就看見江年川好看的面容上是異常認真的神情,細細打量了會,忍不住失笑道:
「真心沒見過講故事的還能像你一直吊人胃口的。」
知道他在顧忌什麼,但是一些所謂的過去本就沒有意義,只要這個人現在還在我的身邊,或者說,他其實從未真正走開,那就足夠了。
畢竟,這些年來,唯一的收穫就是,我終於已經慢慢從一個,一旦想著自己的情感會顧影自憐的孩子,成長成一個懂得照顧別人的情緒的人。
燈光微暗,我下意識地抬頭看去,耳邊卻是江年川熟悉的清冷聲線:
「左司和白音,曾經是一對公認的情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