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為是平靜的表面,卻忘記內底有著驚濤駭浪,我虧欠一個人太多,以至於,沒有辦法坦然地接受眼前的這個人。
於是,躲避成了我最大的武器。
只是,就像他說的,他也是有脾氣的,我的殘忍究竟已經達到怎樣的程度了,才可以讓一個永遠帶笑的男人,冷了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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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超市出來,我低垂著頭默默地跟在後面,前面一大一小的兩個人卻聊得很歡快,忍不住憋屈地咬牙,我會淪落成苦力還債,還不是被這兩張嘴吃窮的啊?!
江年川這隻大尾巴狼,我都把原先的床搬到尚尚房間,每晚和尚尚擠在小房間睡,把舒適的臥室讓給他了,還想怎樣?居然趁著我沒帶足錢,買不起尚尚的小熊餅乾時,奸險地買下一排的餅乾收買了那個叛國的小漢奸!
狠的是,結賬時,還特沒人性地把東西全塞給我,自己就笑得一派閒適:
「阿錦,今天我可是把血汗錢都拿來買你兒子的零食了,你就拿勞動力來還吧。」
想到這裡,我停下腳步,仰望灰濛濛的天空,只差一句長嘯了。
這個男人,可以再記仇一點麼?!
尚尚突然向我跑來,一手抓著餅乾,一手提著小褲子,皺著一張小臉,小聲道:
「老媽,我要上廁所。」
我趕緊把手上的東西往地上一放,牽過尚尚的小手準備往不遠處的公廁走去。
有低溫的眼神在一旁緊緊地看著我。
嘴角一抽,我反應急速地在原地轉了半個圈,直接將尚尚往一臉似笑非笑的男人懷裡一扔,嚴肅地輕斥:
「尚尚,說什麼呢,你是男孩子,媽媽怎麼能帶著你進女廁呢?」
尚尚一點都不給面子,完全無視我意義深刻的眼神暗示,小嘴一嘟,說得慷慨激昂:
「老媽,你裝什麼純啊,什麼時候你帶我去過女廁所了,哪次不是興奮地直接帶著我進男廁所?」
是這樣嗎?是這樣嗎?我什麼時候表現自己的興奮了?!
江某人像是很平靜,只是牽過一旁憋得跳來跳去的尚尚,大步往廁所走去,順便淡淡地扔下一句:
「阿錦,我竟然不知道,你的膽子是姓『大』的。」
我挫敗地停在原地,努力扮演一個受訓的知錯人。
沒走幾步,尚尚稚嫩的聲音再次響起:
「老媽可大膽了,上次有一個變態叔叔說有什麼東西要給她看,就被老媽打得趴在馬桶上起不來了!」
夏、岑、尚!
江姓男人的腳步頓了一頓,竟然沒有說什麼驚心動魄的話,只有附帶輕笑數聲,笑得我毛骨悚然。
直到那兩人消失在轉角,我才誇張地抹了把冷汗,這日子過得……真特麼,刺激。
還沒穩下神,抹「汗」的手被人用力一握,我下意識地反手扣住來人的手腕,伸腳,舉臂,準備來個撒撒窩囊氣的過肩摔。
一張熟悉又陌生的臉,沒有表情,第一次看見他沒有笑容的臉,陌生到讓我發慌。
「紀軒……」我有些發愣地吐出兩個字,就被他大力帶著往前走,腳步跌撞,我卻不敢出聲叫住他。
太陽終於從厚重的雲層裡鑽出來,我看見我們一高一矮的影子在地上交疊、分開,交疊又分開。
恍然醒悟,我虧欠的,不只是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