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很久以前和江年川去一個古鎮玩,路遇一個扎竹籃的老人,那個時候,正值暖冬午後,陽光灑在身上有種懶洋洋的舒適感,她扎得很快,一個個精緻的籃子在她皮膚皸裂的雙手下逐漸成型。
我說,看起來很愜意啊。
江年川卻沒接話,只是輕佻眉毛,似笑非笑。
直到幾天後,偶然和哥哥聊起這件事,哥哥只是笑,也沒說話。
很多年後的現在,當我在這個城市帶著尚尚努力生活時,才終於發現,為了生計,愜意也是一種奢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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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清楚並不是我的能力有問題,如果沒有合理的解釋,我決不會同意這種決定。
方總監像是有些為難地歎氣,然後遞過來一疊資料,口氣生硬:
「這是你當時的簡歷,老實說,這些年你的能力真的毋庸置疑,無論是採訪、主持還是欄目策劃,都做的讓我們很滿意,相應的,你自己也有了一定的人氣,但是,夏錦,你應該不會忘記,你的學歷,僅僅是本科未畢業,你該知道這並不符合我們的招職標準,甚至任何一個上市公司都不會招進一個大學都沒念完的人!」
「但是我已經自修完所有課程,甚至已經完成了中文碩士的……」我下意識地解釋,卻被對方毫不留情地打斷:
「證件呢?」
證件,怎麼會有那種東西呢?
那件事情發生的時候,我還是一名大三學生,一面實習,一面準備考A大的研究生。
只是事情來得太突然,不僅讓我不得不終止一切未完學業,甚至連唯一的身份證件都要被質疑,讓我根本沒有辦法做成任何事,如果不是那個帶我的前輩和當時剛剛認識的紀軒的幫忙,可能我早就餓死了,尚尚也會因為無人認領而被送進孤兒院。
而那時,我和江年川也已經分手近半年了。
「總監,」聲音卡在喉嚨裡,有種破敗的暗啞,「你接管我們部門的時候,我不相信笙姐沒有特意交代過我的來歷。」
果然,方總監的臉色變得尷尬起來,但很快就顯得很不耐煩,態度冷硬:
「夏錦,這是上頭的直接下來的命令。我也是惜才之人,但每個人都要先養活自己才有資格去同情別人吧,你接不接受不是重點了,重點是,你已經被辭職了。」
我深深吸了口氣,眼前又瀰漫開舖天蓋地的黑暗,只是這次竟沒有立刻散去,而是停留了好幾分鐘。
心底止不住地一陣發慌,卻在掌心幾欲被指甲刺破的疼痛中,漸漸安定下來。
隔著無邊的黑暗,我聽見自己安靜地發問:
「最後一個問題,是……因為江年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