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墨那天的後續事宜是怎樣解決的,鍾青葉並沒有太關心,反正量齊墨也不敢做出什麼對不起她的事來,她自己精神也不好,索性樂的悠閒。
風瑾的醫術果然不是蓋的,自從他住進皇宮專門負責鍾青葉的身體後,鍾青葉見紅的情況就再也沒有出現過,雖然精神一直不太好,也不能下床走路,但比起以前日日夜夜的擔驚受怕,現在這種情況已經是很好了。
鍾青葉並不清楚自己的身體到底到了什麼地步,因為齊墨從來不允許別人告訴她,至於唯一不受齊墨威脅的風瑾,想從他口裡得知真實情況她還不如去夢裡問周公。
不過隨著日子一天天的過去,她腹部上的弧度逐步明顯起來,鍾青葉全部的心思都沉浸在做母親的喜悅中,或者是有些逃避心理,也懶得去詢問自己到底怎麼樣了。
反正數月前就在同仁堂大夫的口裡知道了自己大限,鍾青葉索性放寬了心,唯一的希望的就是自己的身體能在風瑾的幫助下支持到孩子生產的那一日。
她希望,即便她不在了,至少也能留給齊墨一個孩子。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的過去,風瑾總是拿著一些稀奇古怪的藥汁來給她,不是臭的能熏死人,就是香的能迷死人,不是苦的讓人連胃都恨不得吐出來,就是甜的讓人連喉嚨都被粘起來了,也不知道到底是些什麼東西。
或許也正就是這些東西的效果,鍾青葉的身體果然一日日平靜下來,除了不能下床全身無力外,她和一般的普通孕婦基本上沒什麼區別。
齊墨常常喝令被空閒下來的太醫準備一些補血補氣的藥膳,御膳房基本上都快變成鍾青葉專用了,每天都會有內監來詢問她今天的胃口,若是沒什麼特別想吃了,就由懷孕經驗豐富的嬤嬤代為選擇,吃的用的喝的享受的,那叫一個完整齊全,事無鉅細。
鍾青葉常常摸著肚子感慨,她大概是這個世界上被照顧的最周到的孕婦了。
一轉眼,鍾青葉懷孕已經有四個月了,時間也到了五月中旬。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心理作用,她總覺得自己的肚子好像比別人大了一些,但是又說不出來大了多少。
夏兒和秋兒這兩個生過孩子的女人都說她的肚子有點大,但是這種大很微妙,只比一般人要大上一點,但是又不像是雙生子的大小,秋兒可說了,她當初懷著雙生子的時候,四個月的肚子可是到了一般人五六個月的大小,鍾青葉的肚子顯然沒到那種地步。
所以,在安樂之餘,這一點讓鍾青葉心裡有些鬱悶,不過也沒有多在意,只要孩子好好的,肚子大就大吧,說不定生出來的孩子能更壯一些呢。
每每想到這裡,她又樂滋滋的安下了心,完全採取鴕鳥做法,把那些不想去想的東西全扔到腦後去了。
五月二十二這天,消失了四五天的風瑾突然出現在鍾青葉的房間內,連同而來的還有齊墨。
鍾青葉正好奇風瑾這些日子在忙些什麼,時不時就沒了蹤影,剛想問他,卻一眼就看到了他手中青白色的半透明翡翠碗,臉色一下子就綠了,本能的朝後方縮去。
不能怪她反應太激烈,而是這幾個月來風瑾每一次給她送藥用的都是這種半透明的翡翠碗,而他送來的藥又實在太有個性太叫人難以忘記,以至於讓鍾青葉現在一看到這隻翡翠碗就口裡胃裡全身不自在,幾乎有種想要拔腿就跑的衝動。
當然,這得在她跑得動的前提下。
但是就算跑不動,也不能消除她對這種翡翠碗的恐懼,兩隻眼睛都快瞪出來了,牢牢的盯著風瑾手中的碗,一時間居然都沒留意風瑾和齊墨兩人的表情。
若此刻她稍稍用點心往兩人的臉上看一眼,輕易就可看出兩人明顯的不對勁,風瑾一身難以掩蓋的疲倦和風塵,齊墨更是臉色複雜,看看風瑾手中的藥,又看看瞪起眼睛的鍾青葉,幾乎說不出是個什麼表情。
風瑾在床邊的小凳子上坐下來,看著全身緊繃的鍾青葉道:「阿青,今天感覺怎麼樣?」
鍾青葉一門心思都放在他手中的藥碗中,漫不經心的回答道:「還是老樣子,身體沒力,容易疲倦。」
「胃口呢?」風瑾又問道:「好些了嗎?」
「嗯,好多了。」鍾青葉隨口回答道,突然似想起了什麼,嫌惡的翻了個白眼,乾嘔了兩聲。
該死的,風瑾前幾天居然為了調整她的胃口製作了一碗驚天地泣鬼神的秘藥,雖然她不知道原料是什麼,不過一想到那天那碗黑的像墨汁、臭的像泔水的藥,鍾青葉就忍不住一陣陣的反胃。
至於味道嘛……
鍾青葉在那天第一次知道了,原來這世上還有藥的效果和硫酸是一個級別的,她捏著鼻子一口氣喝下去,很好,連自己胃還在不在都感覺不到了。
驚天動地的一番狂吐,她幾乎把自己的五臟六腑全給吐出來了、差點虛脫才算完,不過效果確實不錯,她吐完之後,第一次在懷孕後知道了飢餓是什麼滋味,胃口大開,好好的吃了一頓,吃完了就睡,一覺醒來精神確實好了很多。
但是即便如此,一想到那天自己那種慘烈的模樣,她就怎麼也鼓不起勇氣來誇獎風瑾的醫術好。
「那就好。」風瑾微微一笑,對她此刻的所想心知肚明,看了看自己手中的藥碗,遞到她面前道:「喝吧。」
鍾青葉一臉的警惕。「這又是什麼鬼東西?」
風瑾失笑,搖搖頭,疲倦的神色越發明顯起來。「什麼鬼東西都不是,喝了這碗藥,你以後就都不用在吃藥了……當然,安胎藥除外。」
「少糊弄我了,哪有那麼容易的事。」鍾青葉翻了翻白眼,明擺著的不信,她的身體如今都成藥罐子了,不喝藥?只怕沒幾天她就可以去閻羅殿找黑白無常下棋了。
話雖如此說,她還是伸手接過風瑾遞來的藥碗,首先低頭看了一眼,嗯,這次還算正常,墨褐色的模樣,越到下面越是濃郁,和一般的藥沒什麼太大的不同。
再嗅上一嗅,呃……味道好像有點不對。鍾青葉狐疑的蹙起眉毛,一看一嗅一嘗,現在已經變成了她喝藥前的必做之事,所謂久病成良醫,她的鼻子就是這樣練出來了,如今只需一聞,輕易就可發現這藥水中的不同。
不像是風瑾尋常送來的那些稀奇古怪的藥,沒有特別刺鼻的惡臭味,也沒有讓人膩的心裡難受的香甜味,這碗藥味道淡淡的,有幾分花草清新的味道,也有些中藥的苦澀味,還夾雜著一些類似於香料的味道,另外,還有三分左右的血腥味……總之就一句話,不同尋常。和她這幾個月來喝過的藥都不一樣。
難不成風瑾那變態又研製出了一款新藥?她現在是試藥的小白鼠?
鍾青葉的腦子裡雜亂無章的轉著一些稀奇古怪的念頭,狐疑的看了風瑾一眼,慢吞吞的將藥碗遞到唇邊,開始進行第三步——
伸出舌頭,小心翼翼的沾了一點藥汁,然後迅速卷會舌頭,吧唧了兩下嘴巴。
藥汁味道極為濃郁,鍾青葉只沾了一點點,立刻有一種極為特殊的味道在口裡擴散開來,她整張臉都皺了起來,也說不清到底是什麼味道,兩分腥味,兩分苦味,兩分酸味,兩分甜味,總之是各種味道齊全,十分有層次的在口腔裡擴散來開。
鍾青葉忍不住驚訝,她從來不知道原來還有藥可以呈現如此鮮明的層次味道,忍不住驚訝道:「這到底是什麼東西?味道……怎麼這麼奇怪?」
風瑾淡淡的回答道:「你不用這是什麼,喝下去就是,喝了這一碗,你以後就再也不用喝藥了。」
「哪有那麼好的……」鍾青葉翻著白眼,把話說到一半,倏然突兀的停住了,眼睛唰的一下恢復正常,牢牢的盯著風瑾。
一直到這個時候,鍾青葉才突然發現,風瑾從進入房間開始就一直牢牢的盯著她,眼神如此之深刻,和往日他看她的眼神完全不一樣。
鍾青葉皺起眉毛,這種眼神……
這不是一般人隨時都能露出來的眼神,他一動不動的看著,簡直就像要將她臉上的每一處角落都深深銘記住一樣。
深刻的……讓人心中莫名不安。
鍾青葉抬起頭,正好看到齊墨複雜的眼神,一接觸到她的眼睛,立刻調過了頭,根本不與她對視。
鍾青葉心中越發疑惑,索性放下手中的藥碗正色道:「到底怎麼回事?你們兩個怎麼都那麼奇怪?我以後都不用吃藥了是什麼意思?難不成喝了這藥我身體就能完全好起來嗎?」
風瑾搖搖頭,並不直接回答。「你先喝藥吧。」
「你們是不是有事情瞞著我?」鍾青葉瞇起眼睛,霍然有些緊張起來。「是不是我的孩子保不住了?這藥是用來打掉孩子的?!」
「當然不是。」風瑾有些哭笑不得。「我早就跟你說了,你現在的身體不適合小產,我不會拿你的生命開玩笑。」
「那這藥到底是什麼東西?」鍾青葉舉起手中的藥碗。「你們在計算什麼?什麼是我喝完後就再也不用喝藥了?把話說清楚行嗎?」
「你先喝藥。」風瑾就是抓著這一點不放,別的話一句也不說。
齊墨終於開口道,聲音一如既往的冷靜,好似沒有半點不同。「青葉,先喝藥吧,我答應過你,不會傷害我們的孩子。」
鍾青葉猶豫了一下,眼眸掃過兩人的臉龐,卻見是一模一樣的堅定,好像她不喝藥兩人就不會再說一個字一樣,鍾青葉暗地裡擰眉,看了看手中的藥碗,想著反正那麼多藥都喝了,也不差這一碗。
她伸手捏住鼻子,一下子就將整碗藥全倒進了口氣,皺緊了眉毛嚥下去,將翡翠碗放在一邊的小几上,一瞬間只感覺口腔裡各種滋味奇怪,雖然說不上難受,卻總覺得不自在。
風瑾和齊墨幾乎同時開口說話了,語氣儼然是從未有過的緊張。「感覺怎麼樣?」
鍾青葉更加奇怪了,正準備抬頭說什麼感覺都沒有,哪有藥見效這麼快的?可是話還沒有說出口,她的臉色突然一變,不由自主的伸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上。
齊墨和風瑾更加緊張了,風瑾還好,不是特別失態,齊墨根本就是直接怒吼出來了。「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要是感覺不舒服你就說出來,聽到了沒有鍾青葉?」
「不是……」鍾青葉皺緊了眉毛,臉色不但沒有難受的模樣,反而透出一種異樣的潮紅,聲音也很正常,只是語氣滿是奇怪的感覺。「不是感覺不舒服……而是……」
她怔怔的抬起頭來,臉頰泛著火焰般的紅,猶如高燒一般,可是神情卻十分的正常,沒有半點痛苦的模樣。奇怪的伸手按著自己的胸口處,喃喃的道:「反而是一股很舒服的感覺……感覺…胸口裡很暖……」
鍾青葉突然瞪大了眼睛,聲音也大了起來:「沒錯,就是暖!很暖很暖!齊墨,這幾年我一直覺得胸口裡涼的很,穿多少都覺得冷,但是那藥喝下去……胸口突然暖起來了,我從來沒覺得這麼溫暖過。」
說著,她伸手掀開了蓋在身上雙層的冬被,伸手在臉頰邊扇動了一下,「剛才還覺得冷,怎麼一下子就熱起來了,風瑾,你到底給我吃了什麼?」
齊墨也急忙轉頭去看風瑾,風瑾對他做了個稍安勿躁的手勢,拉過鍾青葉的手,細細一診脈,臉上頓時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
隨後,他轉過頭看向齊墨,微微一頷首,齊墨頓時眉開眼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