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墨狠狠擰眉,狐疑的眼眸盯著他,緩緩道。
「這紫瞳世間罕見,我只知道在三十二年前,南域曾經出現過一個女童天生紫瞳, 為了爭奪她的眼睛,整個南域群雄拔起劍拔弩張,爭鬥的血流成河民不聊生,但是一直沒有確定的結果,直到十年前才突然有傳言說那女童的眼睛被人挖了。」
他緩緩瞇起眼睛,語速更加緩慢。「更離奇的是,在那個傳言出現後,那女童就下落不明瞭,更甚至連她被人挖掉的眼睛也一起失去了行蹤,這件事在南域鬧的沸沸揚揚,很多人都在找那個女童,可是一直到現在也沒有消息。」
「所以,我很好奇,你的紫瞳,是從哪裡得來的?」
齊墨一口氣說完這些話,便不再開口,兩隻眼睛牢牢的盯著風瑾,不放過他臉上任何一點情緒。
風瑾自然知道他在揣測什麼,也懶得隱瞞,索性爽快的承認道:「你猜的沒錯,當年那個女孩和紫瞳的失蹤確實和我們拜月教有關係。」
說到這裡,他詭異的停頓了一下,微微抿唇,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樣。「不,應該說,和我們拜月教前一任教主有關係。」
「冥河?」齊墨皺了皺眉毛,思索了一下方才道:「如果我記得沒錯,二十二年前,冥河才剛剛繼任教主,最多不過二十五歲,而那個女童,應該也就十七八歲。要在南域群雄中將那個女人和眼睛隱藏起來可不是一件討好的事,若是冥河只是為了得到紫瞳,根本沒必要藏起那個女人,他既然如此做了,那他們的關係是……」
風瑾笑了笑,別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微微頷首,「齊墨,你真的很聰明,我只說了一句,你卻能立刻意識到重點所在。走到今天這個位置,你果然不容小覷。」
齊墨冷哼了一聲,根本不把來自情敵的稱讚放在眼裡,但是風瑾如此說,顯然是已經承認他猜對了。
當年那個紫瞳少女之所以離奇失蹤,全是因為冥河動用了拜月教的力量,既然兩人有男女私情,冥河又為她甘心與整個南域作對,想必他也不會去挖那個女人的眼睛,雖然現在冥河已經死了,不代表那個女人就一定落在風瑾手裡,況且這麼多年來一點紫瞳的消息都沒有,估計那個女人應該也已經死了。
所以,風瑾手中的紫瞳沒多少可能是那個女人的,那麼,這隻眼睛又是從何而來?
倏然,他整個人愣住了。「冥河和那個紫瞳女人在一起,該不會……」
風瑾笑了笑,雖然風姿卓越卻明顯溫度不高。
「他們有了一個兒子,但是很可惜,孩子出生的時候那個女人就因為難產去世了,冥河的夫人天生雙紫瞳,她的孩子也一樣幸運……或者說不幸,繼承了娘親的血統,天生擁有一隻紫瞳。可惜之後拜月教又連遭大變,冥河不得已,故採用了南域特有的黑水晶研磨成薄片,放在那孩子的眼睛裡,掩蓋掉他的紫瞳,之後便一招狸貓換太子,將那個紫瞳孩子與東南的太子做了掉包。」
齊墨聽到這裡,驀然瞪大了眼睛,二十多年的東商太子……不就是現在的東南皇帝耶律無邪嗎?!他竟然是冥河的兒子?!
齊墨整個人後退了一步,伸手指著那只泡在琉璃罐子裡的眼睛。「那這隻眼睛……是耶律無邪的?!」
風瑾微微一笑,點了點頭,語氣微微有些森冷。「我一點都不覺得我挖了他的眼睛有什麼可殘忍的,他頂替別人的一切任性的活了二十多年,雖然始作俑者不是他,但是父債子還天經地義,這不過是他的償還而已。」
頂替別人的身份……償還……
齊墨突然明白過來,雙目倏然瞇起,陰鷙的看著眼前白衣卓塵的男子,一字一頓的道:「風瑾,我雖然知道你現在的身份,但是……你從來沒有提過你的父母……你,還有風昀,到底是什麼人?!」
風瑾笑意吟吟的看著他,側身在屋內緩緩漫了幾步,仰頭道:「為什麼五年前南域聖子會突然對東商發難?又為什麼離奇中止?南域的軍隊在東商自由來去,為什麼東商皇帝半點都沒有激怒?也沒有做出任何反擊的措施?」
他停下腳步,似笑非笑的看了齊墨一眼。「你不是已經猜到了嗎?」
「我猜到是一回事,你親口說,是另外一回事。風瑾,你和風昀,是不是當初被掉包的、真正的東商太子?!」
風瑾瞇起眼睛,幽幽的道:「冥河一生睿智,狡黠如狐狸,陰狠如蒼狼,有帝王之相,卻無帝王之心,他這一生就犯了一次愚蠢,卻偏偏是不可挽回的錯誤。他完全沒有預料到當年的東商太子會是一對雙生子,他的錯誤就是不該把那一對孩子帶回南域拜月教,放在身邊撫養,否則,今天站在你面前的,就不會是拜月教的長老了。」
齊墨語氣同樣幽幽,說不出是什麼情緒。「拜月教的教主向來強者居之,只要憂教內之人敢於挑戰並打敗他就可以成為新的教主,所以,你和風昀聯手殺了冥河,他唯一一次的愚蠢,害死了他自己,也促成了今日的局面。」
「不,不是我和哥聯手,是我哥一人殺了他。」
風瑾面無表情的矯正他的說法,低頭看了一眼桌上的眼睛。
「五年前哥之所以離奇退兵,就是因為無意間知道了這個秘密,耶律無邪也知道了,他是冥河的兒子,卻頂替我和我哥的位置,在我們努力求生、機關算盡的時候,他卻做著閒散無憂的太子、皇帝,他爹奪走了我和我哥的一切,這隻眼睛,是耶律無邪為他爹償還的罪孽,我,心安理得。」
「你恨他?」
「冥河已經死在我哥手裡,我不恨耶律無邪,他雖然可恨,卻也的確為了東商做了不少的事情,而且也已經得到了懲罰,東商是我和我哥的家,沒有任何人可以侵略。」風瑾的眼睛微露出一絲陰霾。「這個秘密已經塵封了二十二年,若一旦公開,東商勢必大亂,所以,耶律無邪不能死。」
戲劇化的揭露,如今的東商皇帝耶律無邪居然是上任拜月教教主的親生兒子,而風瑾和風昀,居然是才真正的東商太子,二十二年前冥河的一招狸貓換太子,徹底改寫了三個人的命運,才促成了如今的局面。
齊墨心中雪亮,有這麼個秘密存在,難怪風瑾從來不提自己的身世,忽而,他眼眸又是一瞇。「既然你如此在意你的身份,為何要對我全盤托出?費盡心機的取來紫瞳,又把這一切告訴我,你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打什麼主意?」風瑾嗤笑一聲,略帶諷刺。「你真的以為,你有讓我費心思的資格嗎?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阿青。」
齊墨暗自咬牙,卻一言不發。
風瑾突然垂下了表情,神色無不頹然,緩緩道:「這一生,到底是我辜負了她,所以她才會把我忘得一乾二淨,這是給我的懲罰,我認了,可是齊墨……」
他倏然抬起頭來,一字一頓道:「阿青既然選擇了你,我斷不會從中阻攔,可是若有一天,你膽敢辜負她,我勢必會讓你如今得到了一切,一夜全無!」
齊墨嗤笑,毫不退讓。「我和青葉的感情,從來沒有你插手的餘地,她是我的妻,一生一世都是!」
風瑾定定的看著他,很久很久才如釋重負的歎息了一聲,語氣清淡的道:「希望你能記住今天所說的話。阿青很好,你不要辜負她。」
頓了一頓,他又緩緩道:「若有一天,東商歸順與你,希望你善待東商子民,不要因為任何私人原因而遷怒。」
「你什麼意思?!」齊墨大驚。
風瑾搖搖頭,並不回答,只是轉移了話題道:「我只能告訴你,阿青的病,我會全力醫治,就算賠上我的性命,也一定護她終身平安。另外還有一定,想必你現在還不知道……」
「……?」
風瑾的嘴角突然抿住,唇線僵硬如鐵,微微露出一分冷意,更多卻是難言的複雜和古怪,好一會才道:「阿青懷的……是雙生子。」
「啊?」齊墨完全沒有反應過來,條件反射一般發出一個象聲詞,整個人愣了好一會,怔怔的看著風瑾,完全不知作何反應。
「你……你剛剛說什麼?」
風瑾苦笑一聲,表情更加複雜了。「她現在身體虛弱,胎脈更是難以判斷,那些太醫診斷不出來也是正常,但是我一碰到她的脈搏,清晰就可感覺到,她的身體裡有雙層的脈像。」
「齊墨,你真的很幸運,雖然五年前我故意讓你失去了一個孩子,但是阿青,她一下子給了你兩個。」風瑾長長的睫羽垂落下來,覆蓋掉半邊眸子,眼底的情緒越發看不清粗。「我……真羨慕你啊……」
最後半句話,如歎息般輕不可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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