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天路滑,鍾青葉又極為怕冷,裹著厚厚的披風深一腳淺一腳的走在小腿深的雪地裡,心裡已經開始後悔這麼貿貿然的跑出來了。
其實她倒不是有意要支開黑鷹自己跑出來的,只是紙條上的隱秘信息太過奇怪,讓她不得不在第一時間趕到齊穆所說的地點,一走就是半個時辰,好不容易看見了巍峨尊榮的皇宮大門,風卻突然大了起來,鍾青葉不得不側身,閃進路邊一個避風的小巷子裡。
冷氣刺人,鍾青葉凍得直打哆嗦,一連打了好幾個噴嚏,咳嗽更是沒斷過,又是跳腳又是撫手的,忙得不可開交。
冷不防,有隻手突然拍在她的肩膀上!
鍾青葉全身都快凍僵了,反應卻是一點不差,幾乎在同一時刻屈身扭轉,白狐狸皮的手抄無聲無息的掉在地上,一把抓住了對方的手腕,反手一擰,另一隻手直取對方脖頸,鋒利的匕首已經牢牢握在指尖。
分秒之間,對方的反應速度明顯不及鍾青葉,根本還沒得及做出反應,匕首雪亮的刀鋒已經架在了他的脖頸上。
「你是什麼人?」鍾青葉眉眼凌厲,縱然唇青臉白的凍得全身難以控制,她的速度依然不是常人所能及,看著眼前這個這個頭髮眉毛全被雪覆蓋了的男人,半點也沒客氣。
男人年約五旬,花白的頭髮上全是大片大片的雪花,眉毛幾乎變成了白的,一雙眼睛倒還透亮,眼尾的皺紋嶙峋的猶如老樹皮。
男人的手腕被她反擰在手裡,稍微一動便疼的刺骨,只見男人臉色慘白,哆哆嗦嗦的擺動另一隻手道:「王妃,你不認識我了嗎?」
他的聲音很奇怪,不似一般這個年紀的男人應該擁有的渾厚,沙啞中還帶著一點尖銳,聽上去讓人有種詭異的感覺。
「嗯?」鍾青葉怔了一下,細細看了一會也沒認出是誰,蹙了眉毛搖搖頭。
男子皺了皺眉毛,雪花簌簌而下,「我是傅彥,皇上身邊的傅公公,你在皇宮也見過我的,不記得了嗎?」
「傅彥?皇上?……齊穆!」鍾青葉喃喃念了幾個名字,突然想起了什麼,眉梢一厲。「你是從小跟著齊穆身邊的傅公公?」
大概是聽到她直呼齊穆的名字,傅彥的眼睛裡閃過一絲憤怒,點點頭,沒有說話。
「你為什麼在這裡?是齊穆安排的?」鍾青葉如此問道,手上的力道卻是半點沒鬆弛。
傅彥表情略冷,老眼看了她一下,「你不是因為看到皇上的信息才會過來的嗎?怎麼這會反而這個反應了?」
鍾青葉瞇了瞇眼睛,紙條上確實有說他派了人接應她,只要她到皇宮附近自然有人過來找她,只是鍾青葉沒想到,這個人居然是傅彥!
這個傅彥身份很複雜,雖然只是個老太監,但卻因為是從小跟著齊穆身邊的,身份匪淺。以前在皇宮裡的時候他就是皇宮內的太監總管,齊穆和他的感情很奇怪,即像是主子奴才,又像是忘年交的朋友,所以以前在宮裡,他的份量比一般的朝臣還要重。
鍾青葉以前確實在皇宮裡見過他幾次,只是沒有深交,直覺告訴她眼前這個公公對她沒有半點好感,而真正讓她覺得奇怪的是,既然他在齊穆眼裡和一般奴才不一樣,那為什麼沒有把他帶在身邊、反而要留在京陽城內呢?
現在的京陽城,對於齊穆身邊的人而言,早已經不是原來的樂土了,把這麼個老太監留在這,齊穆到底在想些什麼?
鍾青葉放下手中的匕首鬆開了他,低頭撿起自己的手抄,面無表情的道。「你的主子好生奇怪,繞了那麼大的一個圈子把消息傳給我,又讓你在這接應我,他到底想做什麼?紙上寫的『和齊墨有關』又是什麼意思?你們到底在耍什麼花樣?」
傅彥作為曾經的太監總管,自然是精明強幹的,可是畢竟年歲已大,鍾青葉沒用多大的力卻疼他的臉色煞白,聽到鍾青葉話,沒好氣的哼了一聲,轉身陰陽怪氣的說道:「想知道?就跟我來吧。」
說完居然是毫不停留的往前走,絲毫不擔心鍾青葉會不跟上來一樣。這種吃定她的感覺讓鍾青葉眉毛緊蹙。
確實,齊穆很瞭解她,知道她並不明白齊墨以前的事情,所以才以此為誘餌引她來這裡。不過,無論他想做什麼,鍾青葉都沒理由會害怕,既然人都來了,豈有不弄清楚的道理?
鍾青葉如此想著,跨步跟上了傅彥的步伐。
風雪更大了,鵝毛一般的大雪紛紛揚揚,視野裡的一切都變得朦朦朧朧看不分明,兩人一前一後的走,彼此就像個陌生人一樣,絲毫沒有要交流的意思。
傅彥顯然對這附近的環境很熟悉,帶著她拐了好幾個彎便出了小巷子,眼前是略有些眼熟的街道,停放著一輛滿是積雪的馬車,一個身穿粗布袍子的小廝拉著馬韁繩在地上走來走去的取暖,不時伸手在嘴巴呵一口氣,顯然凍得夠嗆。
一見到兩人走出來,小廝凍得青白的臉色一喜,忙行禮道:「公公,您來了。」
傅彥敷衍性的點點頭,走到馬車邊頭也不回的道:「上車吧。」
準備還挺充分的,鍾青葉聳了聳肩,側頭大力的咳了兩句,半點也沒猶豫的跟著走了進去。
這馬車明顯是民用的,和鍾青葉以前坐的完全不是一個檔次,但是好歹能夠遮風遮雪,比起外面風雪交加的倒是溫暖不少。
傅彥一上車便坐在凳子上閉目養神,鍾青葉將手攏進手抄中,凍得縮緊了脖子,一言不發。
小廝跳上了車,揚起鞭子抽了一下,大聲吆喝一句,馬兒微嘶,朝前奔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