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的日子定在十一月初八,你要好好保養身子。」風瑾一邊說著,一邊將一碗黑漆漆的湯藥端過來輕輕攪拌了兩下。
鍾青葉神色有些頹靡,坐在床上遠遠看向窗外,陽光明媚的一片,翠綠的葉在陽光下猶如光潔可人的翡翠一般,漫不經心的應道:「啊,還有十二天,應該足夠我下地行走了。」
「如果你再偷偷把藥倒掉,只怕再過十二年也不會好起來了。」風瑾舀了一勺湯藥遞到她的唇邊,淡淡的說道。
黢黑的藥汁在細瓷白勺裡就像一塊半透明的琥珀,有煙白色的熱氣緩緩升起,散發著一股濃郁的苦澀味道,鍾青葉一皺眉,將頭偏了過去。「太苦了,喝不下。」
「喝不下也得喝,良藥苦口利於病,你不是不知道吧。」風瑾放下勺子,從旁邊小几上的蜂糖罐子裡舀了兩勺蜂糖混入藥中,輕輕攪拌著。
「好了好了,你先放著,等涼了我一口氣喝。」鍾青葉無奈的妥協道,這一勺一勺的喝這種苦噠噠的中藥,簡直就是令人髮指的酷刑。
「不行,藥要趁熱,涼了藥效就要打折扣了。」風瑾一口回絕了她的要求,又加了兩勺糖,混合後輕輕舀了一勺自己嘗了嘗,眉頭舒展,笑道:「溫度正好,也不是很苦澀,喝吧。」
說著便又將藥碗遞了過來。
鍾青葉翻著白眼,被他逼的沒辦法了,索性一把接過瓷碗捏著鼻子灌下去,一喝完就忙不矣的捏了兩粒糖丸放進嘴裡,依然被那種苦的可以讓人掉眼淚的藥味沖的鼻子眼睛擠成了一團。
風瑾笑盈盈的遞來糖水,鍾青葉一口氣喝乾了,這才覺得好受了些。
喝了藥,接下來就沒事做了,困在床上下不來的日子當真無聊的很,看書沒興趣,女紅又完全不會,更別提其他什麼娛樂了。
只得和風瑾對坐著,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更多的時候卻是風瑾再說,鍾青葉在聽,有時候聽著聽著就會走神,直到風瑾停下聲音看著她良久才會反應過來。
今天也是一樣,鍾青葉走神走的很快,風瑾才說了兩句,她的思維就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風瑾無奈的歎了口氣。「你這丫頭,明明是你要我挑些有趣的事情說給你聽,自己反而走神了。」
鍾青葉反應過來,敷衍性的一笑,沉默了一會,突然問道:「齊墨……他還好嗎?」
從風瑾口中得知齊墨應允了他的賭約之後,鍾青葉還是第一次主動提起齊墨,風瑾的眸裡的光芒一閃,毫無預兆的黯淡下來,伸手漫不經心的整理自己衣袍上的褶皺。「不是很好。」
「怎麼了?出什麼事了?」鍾青葉脫口就問道,語氣頗為焦急,風瑾抬起頭,一動不動的看著她。
鍾青葉猛然意識到自己的反應有些過激了,也不好解釋,訕訕的轉過頭去。
風瑾好似不在意,淡淡的回答道:「前兩天上朝的時候,他和皇帝因為一點小事起了齟齬,皇帝當場叱責了他,還罰了半年的俸祿。」
鍾青葉皺眉,以齊墨在北齊的權勢居然會被皇帝當朝叱責,並且罰了俸祿,這會是一點小事產生的齟齬?但是她也不好多問風瑾什麼,只得繼續問道:「那之後呢?」
「之後就沒了,只是齊墨和皇帝的摩擦越來越明顯了,這還是明面上的,暗地裡還不知道發生了多少衝突。」風瑾捏了塊從天下第一樓帶回來的百合酥,想問問鍾青葉要不要,卻見她表情恍惚,魂不守舍的模樣,臉色一黯,默默的放進了自己的口裡。
風瑾也是有私心的,以他的情報網如果願意足可以瞭解齊墨和齊穆之間每一次的摩擦,只是他不想告訴鍾青葉而已。
「難怪……他幾天沒過來了。」鍾青葉無意識的喃喃,怪不得這幾天從仙居格外冷清,別說齊墨了,就連五鷹他們幾個都很少出現,原來是出了這麼一檔子事。
就像風瑾說的,齊墨和齊穆的摩擦越來越明顯,如今任何一點小事就能引發兩人之間的爭鬥,雖然知道齊墨必然有應對的能力,但是聽在鍾青葉耳裡,還是忍不住心驚肉跳。
人常說,越是得到越不容易珍惜,她如今還沒有離開,卻已經對齊墨牽腸掛肚了,若是真的再次遠離他的世界,五年的時間,感情還會剩下多少?
這個問題,齊墨揪心,鍾青葉也不見得多麼放心。
尤其是最近,風瑾那句「帝王薄情皇家薄愛」時常會出現在她腦子裡,每一次想,都會覺得心神不寧。
鍾青葉微微苦笑,剛剛來到這裡的時候,她曾豪言壯志,絕不改變自己。可是在無形之間,到底還是變了。以前的她,從來不會為這種事情浪費心神,若是認定齊墨薄愛,甩甩手走人便是,哪會像現在這樣心神不安呢?
離開也是好了,彼此冷靜一下,會更容易看清自己,而她現在的身體情況和精神狀態,也確實不適合待在齊墨身邊,只要一看到他,就會想起那個無辜死亡的孩子,從而不受控制的對齊墨伸出抵制的心態。
那麼,就這樣吧。
五年而已,如果齊墨的感情根本經不起時間流逝,那麼就算自己日日守在他身邊,有朝一日他君臨天下,而自己年老色衰,終也會有被他拋棄的一天。
如果是那樣的感情,她要來何用?還不如現在就看清楚了,再做想法。
「在想什麼呢?」風瑾一如既往的溫潤嗓音不急不緩的喚回了她的思緒,鍾青葉微微一笑,伸了個懶腰直起身子。「你把我的丫頭都趕到哪裡去了?我躺著煩了,外面陽光這麼好,想出去走走。」
「呵呵~~」風瑾看了看屋外,輕輕笑了一聲。「確實陽光明媚,這些事情何須丫頭?我一個人也可以扶你出去。」
鍾青葉想通了,心情豁然了不少,笑著打趣道:「那怎麼好意思呢?堂堂的風公子要來伺候我。」
「他不行,我怎麼樣?」一個男聲突兀的插入其中,帶著些許不容易被發現的怒意和冷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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