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王府,鍾青葉和齊墨的新房。
天還沒有亮起來,屋內點著高高的長燭,燭光如豆,將屋內各種擺設的影子拉長狹長的一抹,隨著燭光的跳動而微微搖晃著。
鍾青葉和齊墨都在屋內,西泠瀲晨也在,還是一副呆若木雞的模樣,鍾青葉體諒他年幼,並不想如何逼迫他,便給他煮了碗參茶,讓他喝下之後好好睡一覺。
這西泠瀲晨雖然是個孩子,但是古代貴族男子一向性格早熟,再加上他天性聰穎,又在短短幾天內接連遭遇了皇族的背信棄義、家族大變以及母親的慘死。災難自古以來都是最能催人成長的,彷彿一夜之間,他便由原來養尊處優的大少爺蛻變成了成熟懂事的小大人。
鍾青葉看的出來,雖然是自己和齊墨將他從死牢中帶出來,但是這孩子並不信任他們,給他參茶他也不喝,叫他不應聲,整個人木呆呆的模樣。如果不是胸口還有呼吸,瞳孔還能看見警惕的光芒,鍾青葉幾乎要以為,他已經死在那地牢中了。
無奈之下,鍾青葉只得從發間摸出一直隨身攜帶的幾根銀針,準確的認穴拿位,在西泠瀲晨還來不及反應之前,快速對著他的後頸處紮下去。
鍾青葉沒有什麼醫學底子,但是作為特工,必要的救生方式或多或少都會知道一點,這就像常年行走在山林間的牧人十分清楚山裡各種草藥和動物的習性一樣。這一招用銀針刺後頸穴位的手段是鍾青葉的在現代的一次野外任務中,偶爾認識的一位赤腳大夫教她的。
那大夫雖然沒什麼大的本事,但是這一手針灸催眠的功夫卻是讓人過目不忘,簡直可以用神乎其技來形容。幾根銀針刺下去,就算你渾身是鐵,也得乖乖倒下,不到第二天絕對醒不過來,更神奇的是受過這針灸的人不會留下半點記憶,簡直讓人驚歎不已。
這手段她在現代時經常用到,倒也因此掌握的十分熟絡,並且逐漸發現如何用力道的大小來控制對方的昏迷的時間。就是這一點小手段,在現代任務中卻不知道救了鍾青葉多少次。
果然,銀針一落,西泠瀲晨毫無反抗之力,軟綿綿的倒了下來,鍾青葉急忙伸手接住他,輕手輕腳的將他放在大床上,仔細的掩好被角。
不管成熟到什麼地步,本質到底還是七歲的孩子,精神力估計已經到極限,如果再不休息,估計人就廢掉了。
鍾青葉明白他那種孤獨無依的感覺,但她同時也十分清楚,像西泠瀲晨這種情況,只能靠自己掙脫出來,就如同當年的她一樣。
說起來,當年她遭遇的情況比這孩子更嚴重,不但父母慘死家庭破滅,就連父母的屍骨都成了她活下去的食物。
可是那個時候並沒有人在她身邊支撐著她,以至於很長一段時間,她都患上了嚴重的心理疾病,一度腦子裡想的都是如何結束自己的生命,那才是真正的崩潰。如果不是後來陰錯陽差的進入了國家特工訓練基地,只怕她的下場不是橫屍荒野,也得在精神病院度過一生了。
這麼說起來,她也不知道走入那個訓練基地,到底是救了她,還是毀了她。
看著孩子熟睡的面容,雖然年歲尚小,但到底是家族基因優秀,七歲的孩童眉目清朗,面容的輪廓雖然還顯得稚嫩,但已經能看出俊逸的模樣。
鍾青葉心中綿軟,對於這個和她有著類似經歷的孩子充滿了前所未有的憐憫,或許是因為感同身受,又或許是因為女子與生俱來的母性。無論如何,她都不想讓這孩子因為大人的過錯而毀掉一生。
待確定他睡熟後,鍾青葉輕輕放下帷帳,走出內室掩好房門,齊墨就站在屋子的正廳內,一張臉臭的就像幾百年沒洗的抹布一樣。
「他已經睡了。」鍾青葉走過去,眼裡臉上滿是顯而易見的擔憂:「接下來的事情要怎麼處理?他這麼一個大活人,我們總不能把他藏起來不讓見人吧。」
「你好像對他很在意?」齊墨斜斜的瞥了鍾青葉一眼,表情說不出來的古怪。
鍾青葉無可奈何的看著醋意未消的齊墨:「他還只是個孩子,你腦子到底在想些什麼呢?」
「他再小也是個男人!」不提還好,一提齊墨的火氣一瞬間就爆炸了,就這麼一個小鬼頭,要不是看在鍾青葉的面子上,他才懶得管他是死是活。帶他回來已經是很仁慈了,而那小子居然就這麼大喇喇的睡在他和鍾青葉的新床上!
是可忍,孰不可忍!
鍾青葉無語的看著他,突然雙手一拍,驚喜道:「齊墨,你看這樣好不好,重新給這孩子一個身份,對外就說他是我收留的一個孤兒,留在王府裡幫著打打下手,怎麼樣?」
「他的臉你要怎麼辦?」齊墨涼涼的說道,表情不冷不熱:「你別忘了,他可是西泠一族唯一的子孫,很多人都認識他那張臉。」
「這個倒是沒關係。」鍾青葉瞇眼一笑:「如果只是要掩蓋原本的相貌,我還是很有把握的。」
鍾青葉會說這話倒不是有意誇大自己的能力,而是作為一名特工,生存守則中至關重要的一點,就是要具有高超的化妝技術,以便在隨時隨地都可以以各種身份巧妙的脫身。即便這裡沒有現代那種高明的化妝用具,但她還是有辦法快速讓人擺脫原本的模樣。
「什麼辦法?」齊墨問道。
鍾青葉笑瞇瞇的看了他一眼,因為解決了問題而心情好轉,有意想賣個關子,歪歪頭故弄玄虛道:「明天你就知道了。」
齊墨用一聲冷哼充分說明了自己的不滿。
「他睡了床,我們睡哪?」齊墨突然想到了一個嚴重的問題,頓時瞪著眼睛看她。
鍾青葉無辜的看著他:「你瞪我幹嘛?這裡只有一張床,我和他睡,你去書房。」
「鍾!青!葉!你!敢!」
怒吼聲幾乎掀翻了新房的屋頂,一隻夜鳥被嚇的一展黑翅,遙遙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