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二十二日,這是北齊人民悉心銘記的日子。
這一天,整個京陽城從清晨開始陷入一片繁忙,角角落落裡紅綢高懸,綵燈預備,各種各樣的綵帶迎風高漲,人聲鼎沸,所有商舖除酒樓茶肆外從傍晚時分全部停止作業,大量周邊城鎮的人紛紛湧進京陽城中,只為翹首以待晚上那一場絕世婚禮的來臨。
鍾府裡更是忙的人仰馬翻雞飛狗跳,鬧喳喳的聲音隔了老遠都能聽得清楚,鍾青葉一個人窩在軟綿綿的大床上,耳朵裡塞了厚厚的棉花,被子和枕頭一起捂著腦袋,還能聽到那細細碎碎的聲音不斷傳過來。
最後實在無法忍受了,她形象全無的衝出去大吼,瞬間把自己給嚇到了。
放眼望去一片嫣紅,目光所到之處幾乎都被紅色淹沒了,什麼囍字紅花綢緞棉錦綵帶燈籠,處處都是紅色,每一樣都透著喜氣翻天。那璀璨的艷紅鋪天蓋地,刺得人眼睛發疼。
鍾青葉有些好笑,也有些無奈,不過一場交易的婚禮,居然會慎重到這種地步。
對他們來說,今晚會是一場驚艷絕倫的盛大婚禮,可對鍾青葉來說,今晚就是她和齊穆的決戰。齊穆的目的是阻止她下嫁給齊墨,他憋了這麼長時間沒動手,如果不是放棄了,那就一定是在等一個一擊必殺的機會。
齊穆會放棄嗎?自然是不會的,那麼他所等待的機會,一定會是她成親的當晚!
鍾青葉這幾天仔細的考慮過,也和風瑾討論過幾次,兩人一致認為,齊穆可能會下手的應該是三個地方,一個是她尚未出閣的房間,一個前去王府的路上,還有一個是在進府門之前。
因為北齊的風俗是,只要新娘子跨進了男方家的大門,那就意味已經是男方家的人了,就算之後死了,她的靈位上也要刻上男方的姓氏,只要她一進門,齊墨就有了借口。憑齊穆的手段和謹慎,他不會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這五天內她一直待在房裡沒出過門,外人只道是新娘子羞澀,卻沒人知道她是怎麼樣努力的想讓自己的身體好一點,從那天的事情後,她怎麼也不會再小看齊穆這個人。
鍾青葉是個記仇的人,向來信奉有仇不報非君子,齊穆對她做的一切,她一定會悉數討回來!
經不住她的哀求和威脅,風瑾在最後的五天加強了藥效,雖然身體有些難以承受的副作用,卻是比之前的恢復速度高了一截。
鍾青葉不怎麼懂藥物,也不想知道這些古代神神秘秘的東西,她只是知道如何盡快恢復而已,以後會怎麼樣不在她的考慮中。因為她很清楚如果過不了這一夜,那麼她將沒有以後。
鍾青葉是個瘋狂的人,骨子裡無法無天的本性,必要的時候,就算同歸於盡,她也不會讓對手好過。
遣走了院子裡鬧哄哄的人,鍾青葉在屋子裡一睡就是一天,精氣神那叫一個飽滿,雖然身體素質恢復不到以前的一半,但是有個好精神總歸不是差事。
「小姐!」鍾青葉剛剛從床上爬起來,撲到大桌旁捏起一塊點心往嘴裡塞,清香撲鼻的小點心還沒來得及入口,研紫小丫頭的尖叫已經刺破的耳膜。
鍾青葉的反應速度一流,常人遇到這種情況免不了想要回頭看一眼,她卻是眼明手快的將點心往嘴裡一塞,腮幫子快速蠕動兩下,瞬間就嚥了下去,這才回過頭。一個人影對著她就撞了過來,鍾青葉被迫伸出手,正好把研紫抱了個正著。
「我說研紫啊,我知道你捨不得我出嫁,但你這麼熱情的投懷送抱,小姐我可是會於心不忍的哦~~」鍾青葉伸手將研紫的小身板扶正,笑瞇瞇的打趣道。
研紫的圓臉一紅,嗔怒的啐了一句:「小姐,你怎麼說話這麼不害臊!」
鍾青葉打了個哈哈,放開她在一旁坐下來,快手快腳的去捏點心盤子裡的東西,一邊說話轉移研紫的注意力:「你家小姐我馬上就要嫁做人婦了,有什麼能說……哎呦……」
話還沒說完,早有準備的研紫啪的一下打掉了她試圖偷腥的手,一臉得意洋洋的表情看著她:「小姐,行禮之前新娘子是不能吃東西的,您怎麼就不能好遵守呢?」
鍾青葉的小臉蛋一下子垮了下來,可憐兮兮的看著她:「我餓……」
跟著研紫走進來的幾個丫頭忍不住一笑,其中一個打趣道:「等拜了天地入了洞房,小姐不會餓了~」
「對啊對啊,王爺會填飽小姐的~……」另一個接口取笑道,一屋子的丫頭頓時笑成一團。
和鍾青葉相處了一段時間,都知道她不是喜歡擺架子的人,相處起來也就多了幾分隨意,沒以前那麼拘謹了。
「好了!今兒個怎麼說也是小姐大喜之日,你們都嘴下留情吧。」忠心護主的研紫丫頭。
「還是研紫對我好,這些鬼靈丫頭,統統都該被罰去洗茅廁!」鍾青葉笑嘻嘻的看了一眼眾人,見沒有人發現,飛快的捏起兩塊點心塞進嘴裡。
一眾丫頭:「……」
嬉鬧了一陣,敲門聲響起,幾個小廝備好了浴湯送進來,鍾青葉不由分說遣走了所有的侍女丫鬟,褪掉身上的衣服赤身踏入溫熱的水中。
托了齊穆那傢伙的福,她這具身體現在是遍地開花,一處一景,調養了一個多月,雖然大部分已經癒合了,可是紅紅白白的新肉紋路看上去好不猙獰。
好在鍾青葉並不在意這些傷痕,和以前身體上的傷疤比起來這些可是小巫見大巫了,只是這古代可沒有現代的除疤手術,要是身體不能自主修復,恐怕這些橫七豎八的紋路就要跟隨她一輩子了。
鍾青葉懶洋洋的一笑,斜靠在身後木質浴盆的軟墊上,傷口處長出來的新肉被熱水刺激的有些發癢,浴池水面上片片紅花貼上她雪白的胸口。屋外的嬉鬧聲透過門板清晰可聞,鍾青葉微闔著眼眸,長睫低垂,宛如睡著了一般。
人生苦短,世事無常,下一秒會發生什麼,誰也無法預知,她能做的,只是調整自己最佳的狀態,來應對這個世界的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