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秋白胸口鑽痛,輕咳一聲,幾縷血絲自口角湧出,苦澀地笑了笑,臉色愈發蒼白,「若果恨我能讓你覺得好過一些,那便恨我吧。」
他本就不奢求她能原諒他曾負她的一切,只要她還能好好活著便夠了。
只是,聽到她說恨他,心頭仍忍不住一陣刺痛。
抬眸看著走到面前的風月笑,他淡淡一笑,「好好照顧她。」
風月笑眉目緊蹙,定定看著他,眸光微閃,薄唇輕啟,只清晰而有力地說了兩個字:「多謝。」
他從未對任何人說過一個謝字,慕容秋白卻是第一個。
「哈哈……慕容秋白,原來你也是個蠢人……」驀然一旁傳來虛弱而刻薄的笑聲,卻是奄奄一息倒於地上的柳夢琴。
她不停咳著血,眼睛還是帶著那種殘酷惡毒的笑意。
慕容秋白轉眸看著她,眸中浮起一絲哀憐,「柳夢琴,有我與你同死,你在黃泉路上也不至於孤單。」
她到底也只是個可憐人。
柳夢琴瞳孔漸漸放大,直直盯著他,陡然又大笑了起來:「想不到與你多次成親未果,今日卻要與你同死,哈哈……」
她的笑聲突然停止,雙眼仍自瞪大,卻已然沒了生氣。
慕容秋白胸口也驀然一陣緊抽,手緊緊揪著胸前的衣襟,最後看一眼照影,輕輕淡淡地揚起了唇:「玲瓏……這一次,當真是……碧落黃泉……永不相見了……」
聲音漸弱,眸光漸漸黯了下去,他緩緩閉上了雙眼,手也輕輕垂了下來。
夕陽的最後一絲餘輝映照在他俊美的面容上,他的唇角猶自掛著一絲祥和的微笑,那是放下了一切後,釋然的微笑。
照影身子一震,怔怔看著他,一時間,心在滴血,淚陡然湧上,想哭,聲音卻卡在喉嚨,發洩不出。
她曾經喜歡過他,也曾經痛恨過他,而如今,看著他在面前含笑閉目,一切卻恍如驚夢一般,讓她如何也難以接受!
她的身子陡然失去了力氣一般,頹然坐倒於地,雙手緊緊糾住了地上的草根,失去控制的痛哭起來。
風月笑看著她抽泣的肩膀,哭泣中的她,身子顯得那樣單薄和柔弱,像雨中的一朵小花,憐痛使他的嘴唇蒼白起來。
他緩緩蹲下身,伸出雙手,抱住她的肩膀。
照影忽然仰起頭,滿臉淚水,哽咽道:「你知道的,你知道他已經將毒移至自己身上了是不是?!你明知道,為什麼還要下手?!為什麼?!」
她用力錘打著他的胸膛,失聲痛哭著。
風月笑任她的手一下又一下地重重錘擊在胸前,卻是一句話都未說,只是用力地抱著她,緊緊地抱著她。
一切……都只是為了她,為了保護她!
他的錯誤決定讓他們痛失了孩子,這一次,就算是不惜一切代價,他也要守住她,哪怕她會恨他!
若可以,他會去做那個為她犧牲的人,可是,他同樣也很自私,他還想永遠這樣擁著她,感受著她的溫暖,所以,他沒阻攔慕容秋白。
然而,看著懷中痛哭的女子,他知道,慕容秋白的死也將成為她這一生永遠也抹不去的記憶。
陡然間彷彿有什麼極度悲涼辛酸的利劍,一分分刺穿他的心臟,驀然感到說不出的痛苦。
…………
已經兩日過去了,照影不再慟哭,卻未曾開口說過一句話。
風月笑日夜守著安靜不語的她,心裡卻有深入骨髓的痛意。
他知道,她仍是在怨著他的,他也未曾向她分解過半句。
他相信她其實什麼都清楚,但是心裡的陰鬱卻永遠不會散去。
那將是他們之間永遠無法再逾越的鴻溝。
「小影子,你的身子仍虛,將這藥喝了吧。」明知無用,他卻仍是又一次溫柔地將藥遞到了她面前。
如之前一樣,她一動不動,甚至連看也未看他一眼。
風月笑眼色微黯,終是歎了口氣,將藥放在一旁的桌上:「我將藥放在這了,記得一定要喝。」
說完,轉身離開了屋子。
門吱呀一聲關上,原本坐在床上死寂的照影驀然轉首看向了屋門,胸中亦是一陣痛楚。
慕容秋白因她而死,又是間接死於風月笑手中,她無法也不能這麼容易就與笑仿若什麼都未發生一般幸福地在一起。
看著笑的落寞,她亦十分難受,可是——
對不起,笑,請再給我一點時間,讓我可以慢慢接受這一切。
就在她發怔之時,一道黑影自窗口掠身而進,直掠向床邊。
突然掠進屋中的黑影在照影還未及反應過來之時,已然掠至了床邊,伸手便制住了她的穴道。
照影心中一驚,斂眉看著面前蒙面的黑衣人清喝一聲:「你是什麼人?」
「主上交待帶您回去。」黑衣人只沉聲說了一句,便直接將她扛在了身上。
照影只微微一怔,立時明瞭他所說的主上是誰,這個時候,他怎會突然想要派人將她帶回去?
聽到動靜的風月笑推門闖進屋來,沉眉看著黑衣人,便是伸手去奪其背上的照影:「放開她!」
黑衣人側身避開,便直朝窗口掠去,風月笑也直追著而去。
剛掠出窗子,便又立時自暗處閃出兩道黑影攔住了他,阻住了他的去路。
風月笑眸光一凜,望著劫走照影的那襲黑影越來越遠,急怒之下,袖中彎刀揮出,數道銀光閃過,兩名黑衣人皆已倒地而亡。
然再行追去,那襲黑影卻早已沒了蹤影。
冷冽著雙眸,他看了一眼地上的兩具屍體,這樣的裝束他亦十分熟悉,是那個人派來的麼?
看來,他有必要去皇城一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