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眾夫所指,慕容遠卻極為平靜,負手而立,略顯蒼白的面容雖似一下子蒼老了十幾歲,卻依舊不減威嚴之態!
「老夫雖有負月姬,卻自認未曾做過半件對不起武林同道之事!四位掌門也絕不是老夫所殺,老夫無愧於心!」
有人不齒地冷哼一聲:「無愧於心?若非你當年破壞了議和,江湖怎會一直動、亂至今日不得安寧?」
立時便又有人附和:「不錯!何況一直禍亂江湖的魔教教主還是你的親兒子,你難道不會護短?!」
「若是你肯殺了閉月以證清白,表明自身的大義,我們或許還會再信你一回!」
「對!殺閉月,我們便信你!」
眾人的聲討令照影不由一驚,未想矛頭又再次指向了風月笑。
轉首看向面色淡漠的慕容遠,幽深的眼睛裡看不出任何波瀾。
他會殺笑麼?他真的能下得了手麼?!
一片聲討聲中,慕容遠只靜靜凝視著面前的風月笑,眼睛裡閃爍著細碎的亮光。
他是月姬留給他的兒子,他亦是禍亂江湖多年的魔頭。
雖不想承認,卻不能不承認!
當年捨棄月姬獨自離開,他以為他不會後悔,卻不料離開之後才驚覺自己做了多麼錯誤的決定!
然而,他的自尊,他的身份卻已不允許他再回頭,所以,他便只能選擇忘卻記憶。
可是,今日卻又被赤、裸裸的盡數翻出,讓他無法再逃避!
那份深埋的悔意與愧疚如潮水般湧上心頭,讓他第一次在眾人面前如此失態。
人,總是在失去時才會懂得珍惜,卻又追悔莫及。
而如今,他又必須要親手殺了自己的兒子麼?
那是他與月姬的孩子,在他身上,他似乎又看見了月姬的影子。
然而,這僅存的一絲身影也要被完全抹去麼?
他眼神漸漸凝聚,陡然起了決絕的嚴冰,俯首重新拾起了掉落在地上的劍。
這舉動無疑已無聲地告訴了眾人他的抉擇。
「爹?」慕容秋白面色一驚,目光複雜地看著自己的父親。
難道他真要大義滅親?!可面前之人是他的親生兒子啊,也是自己的……兄弟!
「慕容遠!」照影看著他,眼中的光芒雪亮如閃電,他竟真的打算下手!不愧為慕容秋白的父親,眼中除了所謂的正義,其餘一切都不重要!
唇角沁出了冷漠尖銳的笑意,她冷冷道:「究竟何為正何為邪?你以為你所做皆是正義麼?你以為笑為何會成為魔教教主?若非你當年拋棄月姬,他又怎會生在魔教?你又可知他受過多少苦多少折磨?!那全都是你一手造成的!如今,你還想大義凜然地殺了他,虎毒尚且不食子,你根本連畜牲都不如!」
慕容遠面色淡漠,對她的話似乎無動於衷,然而手卻是不禁微微地顫抖了一下。
「小影子,何需對他說如此之多,莫非真以為他能殺得了我麼?」風月笑話依然是淡淡的、優雅的吐出,沒有絲毫的激動也沒有絲毫的憤恨,抬眸似笑非笑地看著慕容遠,眼神卻是寒冷如冰,「父親,你說呢?」
冷冷的「父親」二字卻讓慕容遠全身陡然一震,瞬間白了臉。
良久,在眾人的注視之下,他緩緩提起了劍。
風月笑的手驀然收緊,在袖中扣住了圓月彎刀的刀柄,眼光瞬間冷厲如電。
然而,慕容遠卻驀然平舉著劍架上了頸間,佈滿蒼桑的臉上透出一抹決絕,「一切都是老夫之過,唯有一死以謝江湖!」
說完,便毫不猶豫地一劍朝頸部抹去!
他的動作快的連身旁的慕容秋白都來不及阻止,只能驚呼一聲:「爹,不要!」
「叮!」一聲脆響,慕容遠手中的劍竟被彈開,強大的頸道令他竟也握不住劍柄,長劍掉落在了地上。
他驚怔地看著出手阻下他的風月笑,神色有些奇異的哀傷和苦痛:「為何你……」
他該是極其痛恨他這個父親的,所做的一切也是為了報復他,為何在他選擇要死的時候,卻又攔住了他?
風月笑淡漠的看著他,唇邊泛起一個譏誚的微笑:「豈能讓你如此痛快的死,我更想見你受折磨痛苦地活著。」
是的,死可以一了百了,活著卻是最痛苦的。
尤其在他名譽掃地之後!
慕容遠怔忡了半晌,臉上驀然泛起一絲奇異的笑:「這算是你對老夫最大的『仁慈』麼?」
慕容秋白上前扶住身形有些踉蹌的父親,略一遲疑,卻還是斂眉朝風月笑微一頷首:「多謝。」
風月笑只是不屑地輕輕一揚唇。
「果然是父子,慕容遠既然不殺閉月,那以後便是我們武林的公敵!」
「不錯!今日就在此將他們全都剷除!」
「慕容父子,魔教餘孽全都不能放過!」
各門派又再一次叫囂起來,手執武器已是準備圍攻上來。
風月笑緩緩轉身,薄唇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眸中透著濃濃的殺氣,「想殺我?不妨上來試試。」
眾人被他的殺氣鎮住,更知曉閉月的厲害,一時間,竟無人敢衝上前來。
慕容山莊終於名譽掃地,慕容父子在江湖亦再無立足之地,發展到這樣的局面,雖曾是照影一心所想的,但卻仍忍不住一聲感慨。
然她心思全都投注在了慕容父子和風月笑身上,未察覺被她所制的柳夢琴一直伺機而動,在她防備最鬆懈的時候驀然發難,一時不慎竟反被其所制。
這邊的動靜自然很快便將眾人的目光又引了過來。
風月笑目光一凜,已然扣緊了袖中的彎刀。
「別過來!」柳夢琴一手緊緊扣在了照影頸間,朝風月笑喝道。
隨即一手自懷中摸出一粒藥丸,撬開照影的口,將藥丸硬逼她嚥了下去,然後自己也吞下了一粒。
「你給我吃的什麼?」照影秀眉一沉,冷聲喝問。
柳夢琴朱唇一勾,笑容陰毒,「同命蠱,我想你應該很清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