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影眼眸微微一黯,聲音忽有幾分縹緲,彷彿從遙遠的時空傳來,淡淡道:「三年前,你一手製造了月華城的瘟疫,又在月華城成為封閉的死城之時出現,救治了百姓,阻止了瘟情,也引起了皇帝的注意,成為了月華城主。可是,為了你的這個城主之位,卻犧牲了多少無辜的百姓?」
她不會忘記當時滿街痛苦呻吟的人們,不會忘記一個個因瘟疫而死去的百姓,那些人當中還有才只滿五歲的孩童啊!
經歷過滅族慘劇的她,深刻地體會到城中百姓的悲淒,但他卻是完全無動於衷麼?!
月華城百姓皆將她的哥哥的奉為天神,卻無人知道,當時的瘟疫全是他一手所製造。
伽藍族所擅長的是蠱毒,對他來說,要下毒製造瘟疫並不是難事。
她只恨當初她知道的太晚,沒能夠阻止他。
她不明白,名利對他來說當真如此重要?
知曉了真相的她,對他深深的失望了,她不能接受她哥哥所犯下的罪孽,不能接受他因此而換來的榮耀。
所以,她選擇了離開。
不僅僅是因為察覺到哥哥對她的感情而已。
「為什麼?你究竟為什麼要做這些事?哥——!」心中疼痛難當,照影幾乎是嘶喊出聲,話落時,一滴清淚滑落臉龐。
聽到她的話,司空未明卻是不由驚怔住,抬眸緊緊地盯在了她身上。
哥……原來,她竟是他的妹妹?!原來,竟是她麼?
那夜,他將自己的懷疑告訴了她,他以為她是可以相信的人,卻不料,原來,她與玉香川竟是兄妹關係!
是她告的密麼?所以,他現在才會如此淒慘地被關在此處!
他眸中陡然升起一投憎恨的怒火,唇邊勾起一抹冰冷的笑。
玉香川看著她頰邊的淚,眼中閃過一絲疼惜之色,面對她的質問,他比她更心痛!
他最不願的,便是讓她看到如此罪孽深重的自己!
多想伸手拭乾她的淚,但滿身罪孽的他卻已沒有這樣的資格!
他顫抖著,微微閉緊了雙目,良久,才緩緩睜開,眼裡的神色,漸漸轉為悲涼,淡淡地吐出幾個字:「因為,為了復仇。」
「復仇?」照影微微一怔,緊緊盯著他的眼睛,面上有一絲錯愕。
「是,為我們一族復仇。」玉香川輕輕一揚唇,勾起一抹溫涼的笑意,本想一直瞞著她,但如今看來是再也瞞不住了。
照影身子不由一震,幾乎是顫著聲問道:「你知道我們被滅族的真相?」
玉香川面色平靜,眸光卻漸漸變得冷厲,「多年來,我一直在暗中查探著我們族被滅的真相,就在五年前,我終於得知了此事的真相!滅我伽藍一族的正是這沁國當朝的皇帝,龍淵帝!」
「怎麼會……」聽得這樣的真相,照影踉蹌退了兩步,才穩住了身形,有絲恍惚的道:「龍淵帝……為何要滅我族?」
玉香川冷冷地微笑:「因為我伽藍族成為了他眼中的威脅。」
「威脅?」照影用力地搖著頭,「不可能!我們族人一直安居樂業,平靜地生活著,又怎麼會威脅到沁國?」
玉香川輕輕歎了口氣,目光漸漸變得悠遠:「玲瓏,你該知道我們伽藍族最擅長的是巫蠱之術,此術若用於戰場之上,便是一種極具威脅的力量。」
照影緊緊咬著唇,眼中閃過一絲悲痛:「但我們從未想過要用這種力量去爭奪什麼啊!」
玉香川冷笑,眼神卻是凌厲的如同刀鋒:「我們雖不打算去爭什麼,但龍淵帝卻懼怕著我們族的這種力量,所以,他要滅我伽藍族,只為毀掉這股威脅的力量!」
照影面色微白,似無法接受這樣的真相,有些無力地靠在了身後地牆壁上,微微垂著眸子,喃喃道:「只為了這樣的理由麼……」
她的爹娘,她的族人,就這樣全部慘死在了刀下,化為了無盡的血與淚!
「可是,就算如此,你也不該如此害了許多無辜之人。」月華城的百姓,還有如今的司空未明,他們都是無辜的。
「我們族人難道就不無辜了麼?」玉香川一雙眼睛冷若千年寒冰,閃著刺人肌骨的寒光。
照影緊咬著唇,無言以對。
玉香川看著她黯然的神色,眸光不由漸漸柔和了下來,溫聲道:「玲瓏,我之所以一直不願告訴你,便是不想讓你背負太多,你應該幸福地一直生活下去。」
所有仇恨有他一人背負便已足夠!
照影看著面前的兄長,那青色的身影在晦暗的密室中顯得那般的單薄寥落,彷彿間,一抹蒼桑的悲涼如影相隨!
她只覺一陣刺痛瞬時從心中蔓延到全身,鼻間微微有了酸意。
縱然世事再變,她的哥哥卻永遠也不改變對她的好。
這樣的他,讓她如何忍心責備?
陰暗的密室中,兄妹二人只是靜默對望。
良久,照影微微綻顏一笑,那一笑卻是毫無重量的,輕忽得如風中的蘭香,而那眸中卻有一絲十分沉重的東西,讓那笑忽添了一絲極其無奈的輕愁。
轉眸看了看一旁的司空未明,她眸中閃過一絲不忍,輕咬著唇道:「哥,放了他吧。」
「不行。」玉香川語氣雖淡卻異常地堅定,「他知道太多的秘密了,絕不能放了他。」
照影緊緊蹙起了眉,盡量使自己的聲音平靜:「可他現在已經不能動也不能說話了,你還擔心他會威脅到你什麼嗎?」
玉香川凝視著她,面色平靜無緒:「就算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我也不能冒此風險。」
他的局已佈了數年,不能因任何可能威脅到他的事所打亂破壞。
照影神色微凝,眸中閃著一絲堅決,「若我執意要帶他出去呢?」
玉香川眉心微斂,語氣也不由重了幾分:「玲瓏,不要為難於我。」
照影輕輕揚起了唇,笑容卻是苦澀而又傷感:「哥,我只是不想讓你再加深罪孽了。」
玉香川身形微微一震,面上不知道什麼樣的神色一掠而過,眼底有一絲疲憊的歎息。
「可以帶他出密室,但不能離開玉府半步。」他淡淡地開口,卻是已經不再絕決地反對她。
照影終於展顏,面上露出了一絲欣慰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