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影醒來,眾人終於可以安下心。
然而,武林大會之事卻仍是耽誤不得。
但是,照影的傷卻不適宜趕路。
而且,必須有一人留下照顧她才行。
慕容秋白身為武林盟主之子,武林大會不可不參加。
陸少歡雖說並非一定要去,但他留下,卻有些不適合。
最終,商議結果,還是玉香川留在府內,懂醫術的他,照顧照影的傷勢總是更方便些。
至於琉璃珠一事,則由他休書一封,讓慕容秋白帶回慕容山莊以作鑒詞。
臨行時,慕容秋白到照影的房間,沒有多餘的告別之話,只有一句鄭重的承諾。
「武林大會結束後,我就來接你,我,娶你。」
照影靠坐在床上,微微揚起唇,眼眸中有淡淡的笑意,輕輕頷首:「我等你。」
他看著她,目光深邃溫柔,抬手輕輕替她拂了拂額間微亂的髮絲,淡淡一笑,「好好養傷。」
轉身,拉開門。
「白!」她輕輕喚住他,他的腳步頓住。
靜默半晌,她才又緩緩開口,清晰地吐出兩個字:「小心。」
他輕緩點頭,抬步走出了屋子。
看著那襲漸漸遠去的白衣,照影微微抿了抿唇,嘴角微微勾起,一絲淺淺的、卻很真實的笑意從眼角溢出,心下一股說不出的暖意漸漸升起。
她重新交出自己的一顆心,只盼這一次不會再被擊的粉碎。
只是,這一次武林大會要與魔教正式對敵,拚殺必然少不了,而風月笑似乎胸有成竹的樣子,卻不知又有什麼陰謀,她只擔心慕容秋白與風月笑對決之時,會吃虧。
而她,有心叛離魔教,風月笑耳目眾多,此事相信不久風月笑就會知曉,界時他會如何對她?
背叛者的下場……她很清楚。
剝皮一幕她至今仍記憶憂新。
那個笑容暖如春風的男子,卻是比任何人都殘忍,都可怕!
他可以在微笑時殺死一個人,連眼也不眨一下。
他可以從容地擦拭著沾滿血跡的彎刀,連眉也不皺一下。
他這樣的人,只是想想便令人不寒而慄。
而她,究竟又為何會入了魔教?
聽著慕容秋白所述說的那些事,她知道,以前的她是如何心慈的一個人。
這樣的她,又會為了什麼原因入魔教,將自己置身於罪惡之中?
想著不覺有些困乏,她又輕輕闔上眸子閉目休息。
不知睡了多久,只覺一雙溫暖的手輕輕撫上額頭,輕撩著她的髮絲。
「玲瓏,你總是這般不愛惜自己的身子,總要讓我為你擔心。」朦朧中,輕輕的歎息聲傳入耳中,她意識不由漸漸清醒。
她知道是玉香川,只是她並未睜開眼。
他認識她,很早以前便認識她,更甚於慕容秋白之前。
因為,他認得未曾易容過的她的面容。
感覺著他溫潤的指尖緩緩劃過面頰,輕輕的,柔柔的,似纏繞著幾許依戀,幾許柔情。
她終於忍不住,故作被吵醒般,緩緩睜開眼。
「玉城主?你什麼時候來的?」她輕輕揚唇,笑容十分完美。
玉香川早已在她睜眼之時便迅速收回了手,含笑看著她,面容恍若山水間的靈玉,「我剛來送藥,見你睡著,便未打擾。既然你已醒,便快些將這藥趁熱喝了吧。」
說著,已是端起一旁桌上的藥碗遞到她面前。
只是聞著藥的味道,照影便不由微微皺起了眉,這藥定是很苦很苦的。
她不喜歡喝苦藥。
抬眸瞅瞅面前素淨的青衣,她眨了眨眼,商量道:「玉城主,我能不能不喝這藥?」
玉香川看著她,溫和的雙目中透著濃濃的笑意。
她還是如以前那般怕喝藥,一點也未曾變過。
「我不要喝藥!」她那時為了逃避喝苦藥,背著他將藥汁偷偷倒進了花盆中。
他發現後,只能無奈地再重新端了一碗藥來,坐在她面前,看著她喝下去。
她討好他,雙手合十地求著他,他只是笑吟吟著看著她,不容她拒絕道:「一定要喝。」
她憤憤瞪他一眼,扁著嘴,悶悶地皺著眉,硬著頭皮將藥喝了下去。
一喝完,便不停地咂著舌,不停叫著苦。
這時,他就會往她口中塞進一顆蜜糖,用甜味散去她口中的苦澀。
他亦不忍心見她吃苦。
而她,則立時笑彎了眉,忘了賭氣,開心地抱住他,拿臉在他胸前撒嬌地蹭著:「……就知道你最疼我!」
那一年,她八歲,他十三歲。
只是誰曾想,風雲變,他和她的幸福時光自此一去不復返。
「求求你,喝藥吧。」破廟中,她端著一個殘破的藥碗半跪在他面前,低聲懇求著他。
他只是狠狠咳嗽著,卻怎麼也不肯喝下那碗藥。
只因,他的心已經死了,身體會變成怎樣,他不在乎。
她緊抿著唇,細細的眉微微擰起,旋即清秀的臉上又漾起燦爛的笑容,拉著他的手,半哄著他道:「這藥不苦的,你看,我都敢喝。」
她以為,他怕苦。
他看著她,只見她端起碗便喝下了一大口,連眉也不曾皺一下。
「看,真的不苦!」她帶著幾分得意地向他展示著。
「那女娃兒真是難得,為了一碗藥,求了十幾戶人家。」廟中角落乞丐的低語傳入他耳中,他不由微微一震。
看著面前笑臉盈盈的她,他本已冷卻的心又漸漸有了一絲暖意。
他微微揚起唇,接過她手中的藥碗,一口喝下。
藥,很苦。
可是,她的笑卻讓他覺著,很甜。
他還有希望,雖然失去了所有,但他還有她在身邊。
從此以後,她便成了他生命的全部。
那一年,她十歲,他十五歲。
十年光陰,她已漸漸脫落成一名清麗成熟的女子。
但怕喝藥的性情卻依舊如同過往。
看她打商量的語氣,他只是溫和地笑著,輕輕搖頭:「一定要喝。」
她立時如洩了氣般垂下臉,有些不甘不願地接過藥碗,再抬眸瞅一眼他,似還想有轉機。
他只是微笑凝望著她,目光卻堅定。
她非喝不可。
無奈,她深吸口氣,屏住呼吸,口一張,皺眉喝完了藥。
一如當年那般,她張著嘴,不停地咂著舌。
藥味真的很辛澀。
忽而,面前的青衣公子伸手塞了什麼進她嘴裡,口中立時泛起一絲甜味,將苦澀漸漸化去。
她不由微微愣了愣,是蜜糖?
看著眼前溫潤如玉的笑臉,這樣的情景竟是如此熟悉。
「你……」她輕輕張了張口,卻不知道要說什麼。
他只是溫和地揉了揉她的發,雙眼溫柔如春水,「好好休息。」
她怔忡地應著,直到他轉身走出了屋子,才恍然回神。
心中浮起的那絲熟稔的感覺,到底是什麼?
他與她,又究竟是什麼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