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影纖弱的身形緩緩朝水中倒落,眼眸卻直直盯著柳夢琴,唇邊浮起一絲譏誚的笑。
她知道方才擊中她手腕的那一股氣流是柳夢琴所為,更明白柳夢琴此舉是故意要陷害於她,畢竟旁人眼中所見是她鬆開了手,才讓柳夢琴跌入水中。
柳夢琴喜歡慕容秋白,更於那日在馬車上聽司空未明所說成親一事而對她耿耿於懷,她不介意,畢竟每個人都有喜歡一個人的權利,但是,她不會允許對方用這般卑鄙的手段對付她!她也並非如此好欺負之人!
所以,在明瞭柳夢琴用心的那一剎,她不顧一切地撲身救回了柳夢琴,哪怕是換做自己跌進了塘中!
於是本應扮演落水受害之人轉瞬便換做了她!
柳夢琴也未曾想到她會捨身救自己,直到看到她唇邊嘲弄的笑意,面色剎時轉為青白,雙手緊緊捏了起來。
慕容秋白本欲掠身上前,卻在看到她含笑跌入水中的面容之時,直直僵硬住了身形。
那暗色的一夜,那痛心的一幕竟又彷彿重現在了眼前,她就是如此在他面前緩緩跌落了河中,帶著淺淺的微笑……
一剎那,二人身影竟似重疊在了一起,他忍不住脫口喚出一個名字:「玲瓏。」
下一秒,他的身形已是如閃電般撲入河中——
照影身子漸漸朝水下沉去,春天的水依舊冰冷,刺入肌骨,寒徹心底!
那個一直纏繞著她的夢魘,此刻卻是如此的清晰地刺激著她身體的每一處感官。
熟悉的感覺,熟悉的一幕。
一個人緩緩沉入冰冷的水底,沒有人救她,痛苦陣陣襲來,頭更疼痛欲裂,彷彿有許許多多的東西要自腦中掙脫出來,卻又被什麼阻攔住,直在腦中攪得她疼痛難擋!
胸口空氣漸漸減少,憋悶痛苦地快要無法呼吸,眼微微闔起,忽而一襲白衣映入眸中,她不由睜大了雙眸,唇角不自覺地揚起了一抹淺笑。
他來了。
原來他還是會來救她的。
她知道也清楚她與他的身份是對立的,不管是曾經還是現在,她都是他所憎惡的魔教妖女!
她不知道過去的她究竟對他抱持著怎樣的感情,她亦知道他喜歡的是那名叫玲瓏的女子,但心底深處時時漾起的那絲莫名情愫卻似對他總有一種縈繞不去的眷戀!
慕容秋白……只要一念到這個名字,心中便會不自覺地一陣悸動,那是過去的她殘留在心中的感情吧?
那張俊容越來越近,身子被他伸來的雙手緊緊攬在了懷中,她闔眼微笑,心裡漸漸安寧下去……
春日的天氣微有些涼,照影被慕容秋白抱在懷中,渾身濕透,面色微白,髮絲上滿是水珠。
慕容秋白緊緊攬著她,髮梢猶自滴著水珠。
在她跌入水中的那一剎那,他竟將她看做了玲瓏!
不只一次,他總將她與玲瓏的身影相重疊,為何這一次,竟連落水的一幕都如此相像?!
而柳夢琴終於回神,緊顰著蛾眉看著照影,眸光微閃,卻是一臉擔心地問道:「慕容公子,照影姑娘沒事吧?我……都是我不好……」
慕容秋白卻只是沉著眉並不說話。
懷中緊閉著雙眼的照影睫毛微微顫了顫,緩緩睜開眼,嘴角輕扯出一抹淡淡的笑:「多謝慕容公子相救。」
邊說著邊自他懷中抽身出來,又看了一眼一旁的柳夢琴,淡笑道:「慕容公子還是快些回房換身衣裳陪柳姑娘去逛廟會吧,我就不同去了。」
慕容秋白看著她微微瑟抖的身子,卻是蹙起了眉,有些擔憂:「你不要緊麼?」
照影笑著搖搖頭,方說了句「沒事」,接著便是輕輕打了個噴嚏。
她揉揉鼻子,訕笑一聲:「看來我也得回去換身衣裳了。」
慕容秋白卻是凝眸看了她半晌,淡淡道:「我送你回房吧。」
柳夢琴不由變了臉色,急道:「慕容公子,那廟會……」
慕容秋白轉首看她一眼,略有歉意:「柳姑娘,我一身怕是不好再陪姑娘出門,只能失陪了。」
柳夢琴僵硬著臉,勉強笑了笑:「無妨,慕容公子也快些換了衣裳莫要著涼了,廟會不去也不要緊。」
然而看著他二人轉身離開的背影,她面上笑容漸漸斂起,就在這一瞬,她看見照影微微轉首,菱唇輕揚,又朝她露出一抹愜意而又自得的笑,她微一怔忡,美眸中閃過一道不易覺察的暗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