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說知青生活枯燥乏味,在那個有情飲水飽的日子裡,沈世海與杜鵑的生活照樣天天鶯歌燕舞,不能返城就不回去,當工人有什麼好?能吃到新鮮蔬菜嗎?能呼吸新鮮空氣嗎?在返城無望的時候,只能用阿Q的精神安慰自己,誰不想返城?返不了城,日子就不過了嗎?
除了沒住在一起,沈世海和杜鵑就像夫妻一樣,把小日子安排得井井有條,他們餵了一頭豬,養雞養鴨,楚明揚遠遠地望著他們,羨慕他們,祝福他們,三天兩頭的被他們叫過來打牙祭,日子過得行雲流水優哉游哉。
在下鄉的第五年,正式戀愛四年的沈世海和杜鵑正籌備著結婚,沈父病了,沈世海立即回到省城。
「鵑,我回去看一眼父親,馬上就回來。一天見不到你,我都會難過得想死。」沈世海抱著心愛的女人,信誓旦旦。
「照顧好伯父,我們的日子還長著呢!」杜鵑依依不捨地把情郎送出村口。
一天、一星期、一個月、兩個月,始終不見沈世海的身影,他在每一封信裡都說:快了,馬上就回來。可是,杜鵑的姐姐在信中說:沈父的病早就好了,前天還看到他去市場買菜呢!
杜鵑開始發慌,他不回村了嗎?就這樣被拋棄了嗎?楚明揚安慰她,一千句一萬句都不管用,她只盼望著沈世海早日回來。
沈世海終於回來,生病的好像不是他父親,而是他本人,憔悴蒼白,萎靡不振,時常唉聲歎氣沉默不語,直覺告訴杜鵑,肯定出了事,而這件事一定與她有關,她問他,他什麼也不說,越不說越有鬼,於是,杜鵑拜託楚明揚去打聽。
打聽回來的結果令杜鵑崩潰!
父親住院期間,作為家裡的長子,沈世海當了幾天的孝子,給父親端屎端尿,喂湯餵水。與沈父同住一間病房的還有其他三位病人,其中一位病人的家屬張姨好像特別喜歡沈世海這個小伙子,家長裡短,問東問西。
到了第五天,母親把兒子神神秘秘地叫到一邊,告訴他,有人想給他介紹對象,一聽這話,沈世海立馬回絕。
「媽,您知道的,我和杜鵑馬上就要結婚了,介紹什麼對象嘛!不行!」
「聽媽說完,好嗎?那女孩兒叫楊珍,父親在省革委會是這個!」母親自豪地豎起大拇指,聲情並茂,「張姨是楊珍的姨媽,楊珍在醫院已經偷偷見過你了,對你很滿意。張姨說,如果你和楊珍結了婚,馬上就可以上大學,而且,你弟弟妹妹也可以馬上返城進工廠。」
大學生,知識分子,坐機關,將來還有可能當大官,這個條件太誘人了。雖然一口回絕了母親,但在沈世海心中還是掀起了層層波瀾,這是一次千載難逢的機會,人生可能從此改變,再也不用臉朝黃土背朝天,再也不用起早貪黑搶收搶種,可是,杜鵑怎麼辦?相愛的一千多個日日夜夜算什麼?不是曾經海枯石爛海誓山盟嗎?難道都是一些騙人的鬼話?
父親出院了,沈世海準備返回農村,他是真的捨不得離開杜鵑。臨行的前一夜,母親坐在兒子的床邊,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憶苦思甜,辛辛苦苦把他們幾個孩子養大成人,現在人老了,一個孩子都不在身邊,病了也沒人照顧。母親大罵兒子心狠,不為自己,也該為弟弟妹妹著想啊!
翌日,沈世海背著包裹準備出門時,突然發現身上的錢不見了,沒錢買車票,怎麼走?一定是媽媽藏起來了。
母親幾乎要跪下來求兒子,說:「世海,你去見見那姑娘,覺得好就處一處,如果不好,媽不也攔你,行嗎?」
孝子沈世海心一軟,決定遂母親的意思,見一見楊珍。相親的路上,沈世海的心情很糾結,他甚至希望楊珍是一個醜八怪,身體有缺陷,如果這樣,他拒絕她,將來也不會後悔。
沈世海默默念叨:杜鵑,不要恨我,我是被逼的!我是被逼的!說完,給了自己一個大嘴巴。必須承認,是他自己動搖了,沒人逼他,他想見一見那個可以改變他命運的女孩兒。
沈世海來到事先約定好的中山公園,不一會兒,大門第三根電線桿旁,出現了一位亭亭玉立的姑娘,她穿著一條碎花布連衣裙,紮著兩根細長的辮子,是她嗎?她就是相親的女孩兒嗎?沈世海怦然心動,此時此刻,他把杜鵑早已忘得一乾二淨,心思的重點是如何讓眼前的女孩兒喜歡自己。
簡單的寒暄過後,拘束感慢慢消失,從相親的第一印象來看,彼此之間充滿了好感,大有相見恨晚的感覺。隨著交談的深入,對對方的情況也有了大致的瞭解。楊珍比沈世海大兩歲,因為在優越的環境中長大,農民沈世海看上去好像比她還大兩歲,這個不是問題,問題是楊珍此時已經大學畢業,正在市財政局工作,無論家庭條件還是自身條件都那麼好的一個姑娘,為什麼還沒有男朋友呢?沈世海大惑不解。
楊珍的眼神一下暗淡下來,低頭不語,沈世海感覺是自己說錯了話,一個勁兒道歉。
「我……現在不想回答你,如果我們將來有可能發展,我會毫無保留的告訴你,可以嗎?」
「當然可以,當然可以。」
誰沒有秘密?他的未婚妻正在鄉下眼巴巴指望他回去結婚呢!想到杜鵑,沈世海的心情也低落下來。
回到家裡,沈世海立即以父親的身體作為晃子給杜鵑寫了一封信,說可能會遲些日子回去,信中第一次沒有訴說你儂我儂的思念之情。把信塞進郵箱,沈世海就開始自責,三年的朝夕相處抵不過一面之交,他在家裡睡了整整一天,晚上也沒有出去與楊珍約會。
晾了兩天,楊珍不明就裡,主動把電話打到街道公用電話亭,問沈世海是不是對她有什麼不滿意?如果不滿意就算了,免得浪費大家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