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和二十一年五月初十這天,雲水國風雲再起,突然有數萬人馬出現在京城外,就像從天而降,和守衛京城的十萬人馬牢牢對峙,這數萬人中有南平國的人馬也有青巖國的人馬,沒有人知道這些人馬是怎麼悄無聲息的穿過前方的防線到達這裡的。
夜色降臨,天空懸掛的一彎明月給大地帶來了瑩瑩的清輝。
這一夜,軒轅莫離破天荒的睡的很熟,從自流雲出事以來,她已經很久沒有好好的睡過一覺了。
營帳的大門被輕輕的掀開,帶來了曠野中清涼的夜風。
昏黃的燈光下,床榻上的少女蜷縮著身子,懷中抱著半截掉落的薄被神態安詳的睡著,風寄凡站在床前歪著腦袋,神情認真的凝視著少女那宛如嬰兒般的睡姿,目光裡的玩世不恭被一抹深沉的情感所代替,他看的那般認真,似乎想把這一刻深深的刻在腦海中。
少女濃密的長睫在搖曳的燭火投下暗色的陰影,清澈的眉宇間沒了往日的冷硬,而是完全舒展了開來,風寄凡靜靜的看著,腦中浮現的卻是一年前遇見她時的情形。
那時的她純真的就像是一個不諳世事的孩童,從在青樓見到她的第一眼起,他就覺得這丫頭好玩的有些過分,他這半生都是在隨心所欲的活著,即使被自己的親兄弟追殺,他都可以視若無睹不當回事,就當是生活的調味品,只要自己活的開心就好,但自從遇見她以後,一切似乎都變得有些不一樣了,他喜歡看見她被自己惹惱的模樣,喜歡看見她每每在自己面前變了顏色出手揍自己時的那張生動的臉。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突然有種衝動想把她護在自己的羽翼之下,生平第一次,他想去保護一個人,當他收到密報說她昏迷多日未醒,流雲生死未卜時,他放下政局不穩的青巖國,帶著幾萬人馬翻山越嶺躲開雲水國各處關卡的耳目,一路疾行而來,雖然在半道上他收到消息說她已經醒來,可是他仍執意前來,只因想親眼看看她是否是真的安然無恙。
想到這,風寄凡終於微微的笑了笑,笑容淡如薄霧。
阿離,是不是每個人的一生都有注定命數,對於你,只是我擦肩而過的緣。
我不想對你放手,但卻不得不放手,因為我不想看你為難,不想勉強你,我要的,只是你能幸福,而流雲那傢伙,雖然我不是很喜歡,但只要他是你的選擇,我只能祝福!
這輩子我任性慣了,總是隨著自己的性子來,如果是別的女子,我肯定是先搶了來再說,但對於你,我卻不願意這樣做,因為我不想看到你哪怕是一絲的不開心!
感覺到帳內有其他人的存在,軒轅莫離緩緩睜開了眼睛,看到站在床前的人影,她剛要坐起身來,就落入一個溫熱有力的懷抱。
「阿離,讓我抱一會,一會就好!」風寄凡喃喃的說著,聲音有些暗啞低沉,埋在她頸間的腦袋噴出了炙熱的氣息,摟緊的雙臂似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讓軒轅莫離有種呼吸困難的感覺,她並沒有掙扎,只是安靜的任他擁抱著。
「阿離,你知道嗎?我曾經慶幸過君無殤放棄了你,因為到處充滿勾心鬥角的皇家並不適合你,自由自在的江湖生活才是你最好的歸宿——」風寄凡輕聲繼續說著,「可是當我知道你的出身來歷之後,我才發現老天真的是很會開玩笑。」
從沒見過他這樣認真的跟自己說話,軒轅莫離愣了愣,嘴巴張了張,卻不知該說些什麼,最終只是無奈的閉上,輕輕的拍了拍他的後背,就像在安慰一個孩子。
「呵呵……」低低的笑了聲,他話鋒一轉,「阿離……我曾經猶豫過到底該拿你怎麼辦才好,我相信誠心可感天地,對人亦是如此,可是我後來發現,有些東西,人力難為……」
比如說,人的感情。
他在心底暗自說道。
這一刻的溫暖相擁,抵過了一生的蒼涼等待。
軒轅莫離默然,眼底似乎有萬千風景一一閃現,在心頭慢慢掃過,掃出一些不明的情緒來,她終究是幸運的,不是每個人在受到傷害以後都能享受到這不求索取的溫暖的,她眨眨眼,努力眨下眼底泛起的酸澀,良久,她才輕輕的開了口,「風寄凡,謝謝你!」謝謝你救了我,謝謝你對我的心意。
聽到她這句話,風寄凡的身體微微一僵,慢慢的放開了她,坐在床榻邊挑眉看著她,狐狸般狹長鳳眸中的光芒黯淡的幾分,「謝我什麼?」
看著他,軒轅莫離深吸了一口氣,對他展顏一笑,「謝你為我所做的一切……」
「那倒是,你要謝我的地方可多了!」風寄凡一本正經的點點頭,認真的掰著手指說了起來,「先不說我對你的救命之恩,就單單說我倆認識以來,為了你我上了多少次刀山下了多少次火海,而且你還假傳我的命令,讓我的產業全部關門歇業,你知道這段時間來,我遭受了多麼慘重的損失嗎?」
「那個——」聽他說起此事,軒轅莫離覺得自己似乎是做的有些過分了點,皺了皺眉,似笑非笑的看著他,故意曲解他話中的意思,「風大少,你的意思是讓我賠償你的損失?」
「阿離,我們不談這麼俗氣的話題,不過,你也知道我商人,從不做虧本的買賣——」風寄凡瞟了她一眼,慵懶的勾唇,把腦袋湊近了她,伸出了雙臂,嘻嘻一笑,「想謝我,很簡單,來,再給哥哥我抱抱!」
哥哥?
這傢伙還得寸進尺起來了!剛剛難得的讓她感動了一下,一轉眼就故態重發了,軒轅莫離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看到他狐狸般亮晶晶的眼神,突然彎唇一笑,對他勾了勾手指,示意他再靠近一點。
風寄凡立刻喜滋滋的把腦袋再次靠近了一點,下一刻,他就敏銳的感覺到眼前有個黑影閃現,他的身體立刻以不可思議的柔軟度向一旁讓開了幾尺,讓軒轅莫離的拳頭落了空,「哈哈,阿離,我就知道你對我不懷好意,還好我跟侍衛們學了這招,否則再讓你得手,我這未來的皇帝也忒沒面子了!」
他一臉滿足的往帳門走去,在掀開帳門時,他輕輕笑著回頭丟下一句,「其實阿離,我覺得你的懷抱和我母妃好像呢!」
說完,在軒轅莫離還未反應過來時趕緊溜之大吉。
什麼叫她的懷抱和他的母妃好像?她有那麼老嗎?
軒轅莫離的額頭掛下幾道黑線,她抬眸看向桌上的沙漏,閉目沉思了一會,幽幽的開口,「現在什麼時辰了!」
「子時了。」帳外有個聲音回道。
「靈兒回來了嗎?」走下床榻,她繼續問道。
「還沒有!」
還沒麼!
軒轅莫離的臉色突然沉了下來,「傳令下去,一炷香後出發!」
「是!」
出了帳門,風寄凡向不遠處自己的營帳走去。
「喂,登徒子,半夜三更的去我妹妹的帳中做什麼壞事去了?」身後,傳來了戲謔的男聲。
風寄凡懶懶的回身,對好友的調侃無動於衷,「你再廢話,我真就把你妹妹搶去做皇后了!」
看著他臉上那抹帶著些微苦澀的笑意,軒轅銘輕歎一聲,揚了揚手中的酒壺,走上前去,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走吧,兄弟,我請你喝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