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喚我之心,掩我一生凌轢。
誰,棄我而去,留我一世獨殤。
君無殤靜靜的站在血泊中,曠野空寂,靜默無聲,他就這麼靜靜的看著那兩個攜手而去的身影消失在山路盡頭,那兩個身影是那麼的契合,那麼的刺痛著他的雙眼。
她走的那般從容淡定,走的那般冷漠絕情,一年來,他是那般的思念著她,知道她還活著的消息時,他覺得自己那宛如古井般枯寂的心又陡然溫暖起來。
為了去找她,他擅自離京,去了她最後出現的地方——南平國,只是等他趕到時,她早已失去了蹤跡,他黯然回國,沒有意外的,父皇對他的擅自離京甚為震怒,下旨讓他一月內不可出府閉門思過。
然而,當他收到密報說她出現在京城時,他喜悅自己一年來刻骨銘心的思念終是有了回報,父皇那一旨捉拿她的密令終於讓他不顧一切出府尋她而來。
他曾經無數次想過兩人會是怎樣的重逢,但萬萬沒想到的是這種:他帶著喜悅而來,他的喜悅卻是凝結在那對相擁而立的男女身上。
他是來遲了,還是永遠錯過了什麼?
心底深處升起一些細碎的疼痛,這種疼痛就像是毒藥般迅速的蔓延了他的整個心臟,他抬手緊緊的,緊緊的按住那痛到窒息的胸口,力氣大到似乎想挖出自己的心來看看,它是不是在少女絕然而去的那一刻已然碎裂開來。
他緩緩的低下頭,看著腳下那暗紅色的血跡,這些血跡就像十里坡那夜的大火,絢爛妖嬈卻讓人絕望。
身為太子,他從小接受的教育就是要學會冷酷無情,因為國家不需要一個軟弱多情的帝王,所以,作為一個未來的帝王,在被賦予去一統天下這個使命後,他不能有任何的弱點,更不能有情感的羈絆,因為一旦對某人動了真情,也就說明他有了弱點,這對一個帝王來說,這是一個致命的弱點。
於是在遇到她之前,他以為自己的一生就像被安排好的那般,做個高高在上的孤家寡人淡漠冷然的過完一生,然而不知不覺間,那曾經冷清的沒有任何情絲雜念的他竟然在悄然中被改變,他的心竟被一個平凡的癡憨女子,只花了幾個月的功夫,便被團團攪亂。
從此心中的情愫,再也無法根除
心中本是無情無念,奈何相識便不相忘。
原來他學會了無情,卻沒有學會什麼叫絕情。
君無殤突然笑了,笑的無比諷刺,原來向來驕傲自負的自己,自以為可以掌控一切,可直到現在他才發現,他不過和芸芸眾生一樣是個凡夫俗子而已,他即使再權勢滔天又如何?有些事情、有些人,他照樣無法掌握。
曾經緣起,卻奈何難續。
不,他不能就這樣放棄!
君無殤霍然抬頭,眸色一沉,身形一閃,以別人看不見的速度飛身上馬,策馬,揚鞭向兩人離去的方向追了過去。
「殿下,你去哪裡?」身後,那幾個跟隨他而來的侍衛驚呼出聲。
只是前方那個黑色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見。
軒轅莫離剛走到山腳下,就聽身後傳來轟然的馬蹄聲,她挑挑眉,向路邊讓了幾步,轉身抬眸,只見一騎黑馬如旋風般席捲而來,馬蹄揚起的塵土讓她下意識的揮了揮衣袖。
就在這一揮衣袖之間,那黑色的旋風已經從她身側擦身而過,馬上之人伸手一撈,軒轅莫離身形一晃,躲開了那隻手,只是她卻沒躲開那條突然出現在她腰間的長鞭。
卑鄙,軒轅莫離惡狠狠的盯著腰間這條分外結實的長鞭,她沒想到君無殤會這樣快速的捲土重來搞突然襲擊,就在這個念頭剛起之時,她的身體已經凌空飛起。
君無殤扯動長鞭,把她帶到了自己面前,在軒轅莫離還沒反應過來時突然出指點上她身上一處大穴,把她丟在了馬背之上,從聽到動靜正回頭觀看的流雲身邊飛馳而過,這一連串的動作快如閃電,就在流雲拔身而起想追過去時,跟隨君無殤而來的那幾個侍衛已經趕到攔住了他的去路。
流雲眉間殺氣陡現,一聲清嘯,幾個帶著紅色面具的青衣人如鬼魅般出現在他的身後,「解決掉他們!」他淡淡下令的同時,人已經在幾丈開外。
馬背上,軒轅莫離迎著風,有些困難的睜開眼睛看向上方那一臉凝重的男子,神色平靜的不像是個俘虜,「君無殤,你到底想幹什麼?」
說完,她暗自積聚體內的功力想去解開被他封閉住的穴道,這個穴道被禁閉住,讓她整個人根本無法動彈,不能動,這樣的感覺她很不喜歡。
君無殤沒有回答她,一路風馳電掣般進了城,然後在太子府外下了馬,抱著她腳不沾塵的在府內眾人詫異的眼神中往後院的方向行去。
越往裡走,軒轅莫離越是詫異,他竟然帶著她停在了鳳飛院,走進了她曾經居住過的那間偏殿,他抱著她,直直的走進了內室,在內室一角的牆壁上快速的按動了幾下,屏風後傳來機關開啟的響聲,緊接著,兩塊青石地板向兩側滑開,露出了一個可容兩人通過的地下通道。
順著台階蜿蜒而下,一條通道出現在眼前,此時頭頂再次傳來響動,那兩塊打開的青石地板再次合攏,軒轅莫離陡然陷入在一片黑暗中。
面對這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君無殤仿若視若無睹,依舊抱著她向通道深處走去,走了片刻,他突然停下了腳步,向左側一轉,像是走進了另一個通道,只是下一刻,她立刻推翻了自己的這個猜測,因為君無殤把她放在了一個像似床榻模樣的東西上,垂在身側的手掌能明顯感覺到她正靠在被褥之上。
軒轅莫離暗自有些心驚,她不知道君無殤為什麼會帶她來這裡,而且她也沒想到她居住了幾個月的地方,竟然會有如此隱秘的暗道。
軒轅莫離一邊催動著內力不停的在試圖解開那個被怪異點穴手法禁錮住的穴道,一邊警覺豎耳聆聽著君無殤的動作。
黑暗中,傳來衣料簌簌的摩擦聲,身旁的被褥微微下沉了一點,軒轅莫離知道,君無殤坐在了她的身邊,在這樣的環境之中,面對著這樣一個人,軒轅莫離突然有些緊張起來,她猜不透君無殤到底想幹什麼。
令人窒息的不安中,君無殤突然探過手臂把她擁在了自己的懷中,感覺到懷中僵直的身體,他冷冷一笑,「怎麼,不願意讓我碰你卻願意讓別的男人碰你?離兒,你別忘了,你是我的妻!」她還是她,可是她又不是她,似似非非中君無殤不願意承認眼前的少女早已和一年前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這一年來,她到底經歷了什麼?
你是我的妻?
君無殤,我可以理解你這是在吃醋嗎?可惜,晚了。
聽到這句軒轅莫離先是一怔,唇角勾起譏誚的弧度,淡淡的說道,「太子殿下,你別忘了,秋莫離已經死了,死在了你的箭下,死在了你們的利用中,而且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在秋莫離死去一個月後,你的妻這個位置就早已易主她人了,好像是那個北國的長公主吧,太子殿下我擺拜託你睜大眼睛看看,我只是我,從不是誰的誰,所以太子殿下你這個半路認妻的習慣要改一改了!」
「你以為這樣說我就會放過你了嗎?」君無殤握住她肩膀的手遽然使力,冷冽的聲音中夾雜著難以掩飾的怒氣,「離兒,你別忘了,只要我沒給你寫下休書一天,你就一直都是我的妻!」
「哦,是嗎?」軒轅莫離的聲音閒淡從容,聽不出任何的情緒波動,「君無殤,我不明白你為什麼要抓住一個已死的人不放?你不要告訴我你對當初的一切感到後悔了。」
「是的,我後悔了……」出乎她意料之外的,君無殤竟然這樣回答,也許身處在黑暗中的緣故,軒轅莫離竟然在他的語氣中聽出無奈和悲涼。
她心底一震,有些堵的難受,半響她才淡淡的開了口,「那是你的事,和我無關!」
「和我無關?哈哈哈……好一句和我無關……」極力壓抑的情緒終於被她的一句回答給剝裂開來,低沉笑聲中充滿了無限的悲憤,笑聲未落,他突然低頭狠狠的吻上了她的唇,他的唇帶著侵略的力度和情意受挫的滔天怒火,手指緊緊扣住她的肩膀,在軒轅莫離震驚未來得及防備時懲罰般輾轉吸允著她的唇舌,彷彿要把她吞入腹中才會罷休。
軒轅莫離渾身無力,穴道被封,她根本無力反抗,來自唇舌間的肆虐讓她身軀微微顫慄,面對這種局面,她選擇封閉自己的感官,集起全身的功力向那一點衝擊而去。
身下女子唇齒間的芬芳竟是那麼的甜美,讓原本帶著怒火的君無殤不由自主的沉溺其中,叫他欲罷不能,他在她唇上一路攻城略地,只想她完整的屬於他一人。
他的手迅速探入她的衣內,就在這時,他懷中的女子突然動了,她先是以其人之道還其人之身,猛然出指連點他身上幾處大穴,然後一個響亮的巴掌聲在寂靜的黑暗中響起。
推開君無殤的身體,軒轅莫離冷冷一笑,如果剛剛她沒有及時的衝開穴道,他是不是真想就和她生米做成熟飯了?
黑暗中,她看不清君無殤此時的神情,不過料想也好不到那裡去,長那麼大他應該沒被人甩過耳光吧,誰叫他這般來輕薄自己的!
從懷中拿出火折子點燃,藉著微弱的火光,她大概的打量了一下四周,這裡果然是一間有著簡單傢俱的小巧石室。
軒轅莫離走到桌前點亮了桌上的蠟燭,這才轉首看向身後的君無殤,此時他正身體僵直的坐在那裡,用一種萬分複雜的眼神看著她。
軒轅莫離目光平靜,「君無殤,有些人,錯過了就是一輩子!你我,再也無法回頭!」說完,她轉身欲離開這裡。
「離兒,我……」看她要離開,君無殤一急,終於張了口,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難道說他對她是情難自禁,是被她的冷漠所刺激才貿然侵犯了她?還是說當他看到她依偎在別的男人懷中時,他早已嫉妒成狂了嗎?
軒轅莫離身形頓了下,她想了想收回邁出的腳步。
「君無殤,你知道嗎,我曾經是喜歡過你的!」看著他的眼睛,她石破天驚的淡淡開了口,此話一出,軒轅莫離立刻在他的眼中看到了震驚之色。
「離兒……」
「只是在你眼中,你在意的只是這個萬里江山和無上權勢,你娶我只是因為我對你們有用,你根本就沒把我當成你的妻子看待,我在你眼裡,就是一件工具,但是你忘了一件事,那就是我也是個活生生的人!一旦受傷其實我也會痛。」軒轅莫離微笑著道。
「你說很多事情沒有我想的那麼簡單,是啊,現在這句話我原原本本的還給你,太子殿下, 我的再次出現,也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
軒轅莫離淺淺的笑著,「君無殤,再見……」
再見之時,我們就是敵人,對你,我不會心軟,希望你亦是如此。
她轉身離去,沒有回頭,所以沒看見身後之人那面如死灰的碎裂眸光。
軒轅莫離走出通道,找到了開啟暗門的開關,輕微的響動聲過後,一線刺眼的光芒從上方照了下來,在黑暗中呆了久了,她有些不適應的閉了閉眼。
等到她感覺適應了再次睜開雙眼時,她卻沒有走上台階,因為,在台階盡頭的出口處,幾柄閃著寒光的利劍正等在那裡。
一個神情雍容的女子低頭走上前來,眼神凌厲的看著她,「交出我的夫君,饒你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