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雲水國京都暗潮洶湧之時,遠在千里之外的南平國則在迅速的調兵遣將,集結在青巖國邊關的幾十萬大軍以銳不可擋的恢弘氣勢,一連攻下了青巖國曲水、潼關、柳鎮三座城池。
而青巖國國內,此時的內鬥也愈加激烈,以八王為首的一派佔地為據,和朝廷分庭抗禮,御天澤面對著這樣內外夾攻的形式,對來勢洶洶的南平國,抵抗起來愈發吃力。
南平國後方大營內,中軍大帳內一片明亮,帳內兵器架上閃著寒光的刀劍戧斧映照著不遠處那埋首伏案的頎長身影。
大開的帳門外,有一個身影匆匆的捧著封信箋走了進來,小心的放在案頭,「皇上,風公子傳來消息了!」
軒轅銘抬起頭來,順手接過來,待看清信中寫的內容後,他忍不住輕笑了一聲,對站在案前的長庚說道,「風寄凡這傢伙竟然說我打下三座城池太少了,讓我閒著無聊時再幫他多打下幾座!」
「皇上你的意思是?」長庚神情沉穩的問道。
放下手中的書信,軒轅銘修長的指尖在案上輕輕敲擊了幾下,然後霍然抬眸,「傳我命令,大軍原地休整五日,五日後大軍開拔!」
「是!」長庚應了聲,躬身就要退出。
「長庚,等一下!」軒轅銘突然開口叫住了他,眉宇間有些無可奈何,「 等一下你讓天羽過來一下,還有明日你回國時看好紅袖那丫頭,前幾日我聽說她偷溜出京還好發現的及時,這丫頭明明只有三腳貓的功夫,好奇心卻旺盛的讓人頭痛,你務必要看好她別讓她來幫倒忙!」
「奴才知道!」聽到自己主子那特別交代的事項,長庚忍不住的偷偷一笑,「皇上,奴才發現你對紅袖小姐很是關心呢!」而他從來沒看過皇上對哪個女子會是這般的縱容。
「有嗎?」軒轅銘劍眉一挑,瞄了他一眼,「那丫頭的破壞力你也是知道的,朕只是不想浪費時間給她收拾爛攤子,況且,這裡是軍營,她一個女子來了也不方便!」
「是,奴才明白,奴才這就去傳令!」長庚呵呵一笑,並不去戳破自己這個心口不一的主子。
有些事情,時間長了,自會一切都明瞭的!
長庚轉身邁步欲行,突然又想起一事,轉身說道,「對了皇上,派去支援公主的三千鐵甲精兵已經全部化裝潛入雲水國京城,而且風公子在雲水國的暗中勢力目前也在聽候公主的調配,公主一旦得手,就會在他們的掩護下順利離開!」
軒轅銘微微一笑,仰首看向雲水國的方向,那裡,那個讓他驕傲的唯一血親,正在步步為營的設下一場陰謀,等君入甕!
而此時,這個讓他驕傲的血親,正靜靜的站在一座修葺一新的孤單墳墓前,怔怔的看著墓碑上那幾個力度蒼勁的大字,沉靜如潭的幽深眸底浮現一層淡淡的傷痛。
紫煙姐姐,對不起,原諒丫頭這麼久才來看你!
少女挺直的脊背帶著些微的僵硬,原本應該躺在這冰冷泥土中的人是自己,是這個溫柔善良的女子代替自己走上了黃泉路,紫煙姐姐,這輩子有你這樣的一個姐姐,丫頭真的是很幸福!
手指不自覺的撫上墓碑上的『紫煙』兩字,順著字的筆鋒,她一筆一劃的慢慢寫著,神情是從沒有過的虔誠,她寫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纖細的食指在粗糙的墓碑上留下淡淡的血痕,讓那兩個字顯得越發的奪目。
「丫頭,夠了,你這樣紫煙在九泉之下都不會安心的!」知道她心中的自責和內疚,一直在遠處等候不願打擾她的流雲大步走了過來,抓住了她近乎於自殘的手,把她擁入自己的懷中。
腦袋埋在他的懷中,靜靜感受著他平穩的心跳,半響,軒轅莫離訥訥的開了口,聲音有些暗啞,「我沒事,我只是覺得紫煙姐姐一個人在這裡一定很孤獨,我只是想告訴她,丫頭從來都沒有忘記過她!」
「沒事!」流雲揉了揉她的腦袋,「紫煙是最瞭解你的人,你的心思她一定會明白的!」
「嗯……」吸了吸鼻子,軒轅莫離抬起頭來,對他微微一笑,「我現在突然發現有你在身邊真好!」
流雲淺淺一笑後,肅然道,「既然你發現了這一點,那麼丫頭,我也決定了一件事……」說到這,他突然停頓了一下。
「什麼事?」某人果然忍不住好奇的問道。
低下頭,看著懷中那張正仰首看他的小臉,流雲含笑回答,「我決定……從了你!」最後三個字他說的是柔軟綿長,蘊含了無限讓人遐想的空間。
「呃——」軒轅莫離瞪大眼,反應有些遲鈍的想,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流雲戲謔的看著她,「雖然你現在還沒打算從了我,那我從了你總可以吧!」說完他的眼神在她身上飄啊飄的,饒有興致的看著她的臉色從茫然不解到了悟後乍然飛上一抹紅霞,目光流轉之後他再也忍不住低笑出聲。
臉紅之後,軒轅莫離咬住嘴唇,眨眨眼,然後微笑著伸出手來挑起他的下巴,左看右看之後施施然的說道,「看在你長的還不錯的份上,那我就勉為其難的收了你吧!」
她淺淺笑著,等待他的變色。
調戲人誰不會?讓他也嘗嘗被人調戲的滋味。
聽到這話,流雲怔了怔,突然仰首輕輕的笑了出來,笑聲低沉悠揚,就連他的胸膛都在不停的震動著,似是極為的開心,「呵呵……難得啊……沒想到我竟然也會有被人調戲的一天……看來我們真是天生一對……」
軒轅莫離笑著搖頭,剛想說些什麼,就在這時,前方幾十丈開外的樹林中突然出現了無數個黑影,兩人對看了一眼,不見絲毫慌張之色,只是淡淡的站在原地看向那些把他們包圍起來的黑衣人!
此時正是正午時分,這座向陽的小山之上陽光尤其的燦爛,視野也愈發的開闊,那些黑衣人根本就沒想過要掩飾身形,只是快速的向他們逼近,在五丈外停下了身形。
軒轅莫離似笑非笑的看著這些黑影人,不發一語。
「活捉這個女的,其他人格殺勿論!」其中一個明顯是頭領模樣的蒙面男子突然手一揮,對眾黑衣人下了命令。
「喂,人家要對你格殺勿論哎!」軒轅莫離很好心的對身邊的『其他人』提醒到。
『其他人』眼角斜飛,眉開眼笑的回道,「人家不是也要活捉你嗎?」
「看來我要比你值點錢!」某人喜滋滋的總結著,「畢竟還要把我留作活口!」
『其他人』微微一笑,「看來為了活命,我只能跟緊你了……」
「無妨無妨,一人活命,全家不累!」
兩人的談話一字不差的落入那些黑衣人的耳中,見兩人明顯不把他們放在眼裡,黑衣首領面無表情的厲聲道,「動手!」
只見眾黑衣人衣袖一抖,手中的長劍立刻揚起一片雪亮的劍網如毒蛇般向兩人當頭罩來,一些隱藏在劍網中的幽藍光芒以十分刁鑽的角度穿過那些劍網,向兩人的各處大穴爆射而來。
軒轅莫離冷冷一笑,根本不去理會這些迫人的殺著,而原本站在她身側的流雲突然飄身而起,攬著她的腰身步履從容的輕輕邁出一步,緊接著,一輪耀眼的光芒在兩人週身亮起,光芒閃現之後,那些暗器已經辟里啪啦掉落在地。
流雲舞動著從軒轅莫離腰間隨手抽出的軟劍,劍光快如流星,他馭劍成氣,和身上的護體罡氣織成一道牢不可破的屏障,把兩人牢牢的護在其中。
黑衣人越來越多,放眼看去黑壓壓的一片,軒轅莫離目光流轉,深刻感覺到這些黑衣人想抓住她的決心是多麼的強烈,只是這些人在面對流雲那一身驚人的武功和毫不留情的殺著時,不斷衝上來的人影在碰到那團劍光時紛紛倒下,每具倒下的屍體上在脖子上都有一條細長劍痕,那道痕跡,是來自地獄的召喚。
腳下嫩綠的小草已經被鮮血浸透,變了顏色。
「你為什麼不讓我動手?」濃烈的血腥氣息中,軒轅莫離突然問道。
「不想讓你的手沾染上太多的鮮血!」攬著她往左邊人少的地方一閃,流雲才淡淡答道,「殺人的事我來就行!」
聽到這個答案,軒轅莫離一怔,似是有些意外聽到這個答案。
「都給我住手!」一聲震怒穿透了眾人的耳膜,從山腳下遠遠傳來。
一連串急促的馬蹄聲也隨之響起,幾匹神駿非凡的高頭大馬已經順著山腳疾馳而上,轉眼就來到了近前,為首一人,穿著黑色團龍錦袍,一張丰神如玉的臉上此時表情有些奇異,似喜似憂的盯著場中那對被困殺的男女看著,仔細點看去,就會發現男子的目光其實只牢牢的固定在場中那穿著淡色衣衫的少女身上。
激戰正酣的黑衣人看到男子的到來,似乎微微一愣,那個領頭的黑衣人長眉一皺之後,有些不甘願的發出一聲長嘯,那些黑衣人就像得到命令般轉眼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如果不是地上的那些屍體的存在,軒轅莫離甚至有種錯覺,覺得剛剛發生的一切不過是場夢而已,她笑了笑,垂下眼睫,再揚起,淡淡抬眸看向前方端坐馬上正用熾烈目光注視她的黑袍男子,臉上微笑不改。
君無殤,好久不見!
羅袖飄揚中,她踩著滿地的鮮血神情慵懶的靠在流雲的懷中,此時再見,對他,她早已沒有了最初時的那份悸動,那份對他的悸動,早已被他親手扼殺在搖籃中,她甚至有種感覺,他只不過是老天給她的一次考驗而已。
君無殤看著眼前少女熟悉的容顏上那抹讓他感到陌生的笑容,看到她眼神中對他的完全漠視,見到她的那份難以形容的驚喜突然就這麼消失殆盡。
少女巧笑嫣然的依偎在白衣男子的懷中,淡淡的笑容裡帶著幾分他所不熟悉的清絕冷然,兩人之間那顯而易見的親密姿態讓他覺得分外的刺眼,他從沒想過再次見她時,會是這幅模樣。
流雲,他怎麼會……
君無殤目色幽沉,心一分分的冷了下去,少女的身影近在咫尺,但對他來說卻感到分外的遙遠,他聽說父皇派人前來捉拿她,他不顧自己還在閉門思過不能出府的皇命,全力趕來,害怕她像上次一樣,從他眼前消失。
離兒,你這般對我是因為你還在怪我當初射你一箭之事嗎?
君無殤跳下馬背,緩緩走到軒轅莫離的面前,緊緊地盯著她,目光中思緒萬千,他情不自禁的抬手欲撫上她的臉頰,「離兒,你……好麼!」
他這是幹什麼,認妻麼?
君無殤,早知現在又何必當初呢!
軒轅莫離眉峰微挑,似笑非笑中腳步輕移,君無殤探過來的手已然落空。
「難得太子殿下還記得我,不知太子殿下想聽到什麼樣的答案?」軒轅莫離微笑著開了口,語氣中卻隱含銳利,「我很樂意回答你想聽的答案!」
她的回答讓君無殤的神情有一刻的怔然,半響他苦澀的一笑,「離兒,你是在恨我吧!」
站在一旁的流雲聽到這句話,有些怪異的挑了挑眉。
「說實話,我曾經是恨過你,但現在我並不恨你!」軒轅莫離微笑著看著他,就在君無殤目光一喜中,她已經繼續說道,「你這番待我以後,我本該恨你,所以讓我不恨你的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從此以後我們形同陌路,對一個陌生人,我沒有記恨的必要!太子殿下,此地不宜久留,為了我的性命著想,請恕我失陪了!」
說完,她不再看他,拉著流雲從他身邊走過,直到背影消失在山路盡頭,她都未曾回頭。
君無殤呆呆的站在原地,腦中反覆的迴盪著一句話,她說,從此以後他們形同陌路!
形同陌路……
原來再次相見,他不是步入了天堂,而是落入了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