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南楓輕喟了一聲,突然問道,「對了皇姐,那只叫靈兒的小鳥還在你府中吧!」
「怎麼,你是想利用它嗎?」知曉靈兒的神鳥身份,燕飛雪馬上就明白他打的是何種心思。
燕南楓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只是微微笑道,「皇姐,你真的認為南平國的那位軒轅御史此時來楚國只是巧合麼?還有這只神鳥的出現,總讓我覺得其中有什麼陰謀。」
「嗯!」燕飛雪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上次她曾試探的和這個少年御史說起離兒的事情時,按理來說應該很快就會有答覆,但直到現在南平國也未傳來任何的消息,這不得不讓她心存疑惑,只是不管怎麼樣,她都一定要保護好離兒!
百轉千回的心思中,沒發現燕南楓那略帶擔憂的眼神,他唇角輕微的動了動,似是想說些什麼,最終只是化為一抹苦澀,他靜靜的轉身離去。
一會,兩個侍女打扮的女子慌慌張張的跑了進來,衣衫有些不整,似是匆忙之間未來得及穿好一般,只見她們衝到燕飛雪面前,砰的一聲跪倒,伏在地上,語不成聲,「公……公主你沒事吧……二皇子說……說奴婢被人下了迷藥……奴婢該死……奴婢沒伺候好公主……請……公主恕罪……」
燕飛雪回過神來,低頭看著這兩個跟在自己身邊多年的貼身侍女,知道是燕南楓解了她們的迷藥,沒想到連一向機警的她們都著了別人的道了,今夜的一切果真是一場陰謀,想到這,她的眼中劃過一道冷凝之色,淡淡說道,「你們起來吧,本宮累了,把本宮扶過去休息!」
「是!」兩人趕緊從地上爬了起來。
在侍女的服侍下回到了床上躺下,儘管身心疲憊不堪,可是她卻睜大了眼了無睡意,不遠處,那兩個侍女安靜的守在燈下,燕飛雪輕輕歎息著收回視線,眼角的餘光不經意的掃過枕畔,一方青色的衣角落在她眼眸的深處。
看到這方衣角,燕飛雪臉色一變,目光一凝,身體不由自主的震了震,伸手猛地拉出了那件眼熟的青袍,青袍上沒有多餘的裝飾,只在襟口處有一簇若隱若現的青竹印記,看到這個印記,燕飛雪心中翻騰不休,那些曾經的紅塵往事呵……
一個白色的信封從打開的衣襟中跌落在她的手邊。
「公主,怎麼了?」聽到動靜,兩個侍女面帶焦慮的跑了過來。
「沒事,你們到外間守著!」捏著手中的信封,燕飛雪心潮翻湧,沉沉下令,「沒有本宮的允許,誰也不能進來!」
「是!」兩個侍女對看了一眼,今晚的公主好像很不對勁,帶著這樣的疑惑,兩人退了出去。
在燕飛雪顫抖著手打開那封信時,幾里之遙的皇宮內,一個翩若驚鴻的身影如一道青煙劃過月色朦朧的夜空,向清風宮的方向而去。
楚皇居住的清風宮內,此時燈火黯淡,零星的幾盞琉璃宮燈在偌大的宮殿內在紗幔的掩映下影影綽綽,並未起到照明的作用,朦朦朧朧如鬼火般閃爍。
寬廣威嚴的大殿深處,在這夜半時分看不到任何身影,自楚皇病後,就很少有人能靠近這座曾經代表著無上權威的宮殿了,簾幕深處,隱隱可聽到來自於楚皇那渾濁的呼吸聲,一陣輕咳聲過後,隨之響起了一陣凌亂的腳步聲,一個略顯蒼老的男聲有些焦急的問道,「皇上,你醒了!感覺怎麼樣?」
床上那人咳了一陣,好不容易才順過氣來,說出的話更是沙啞到幾乎聽不出本來的音色,「劉軒,此時你怎麼在這裡?朕這次又昏迷了幾天?」
「回皇上,是五日,自從五日前皇上又昏迷過去後,二皇子就讓老臣守在皇上身邊,怕皇上病情有什麼反覆。」劉軒小心的措辭,他沒有說的是那時的楚皇脈象危急,所以二皇子才命他留下來以備不測。
「五日麼?」楚皇喃喃自語,渾濁蒼老的眼底閃過一抹自嘲的笑意,他昏睡的時間越來越長了,看來他的所剩的時間真的不多了,所謂的真龍天子,也不過和常人一樣是個肉身凡胎,生老病死在他身上也不能倖免的一一體現!
回過神,他打量著這個森涼的宮殿,年老的御醫身後,兩個守夜的太監正低著頭守在一邊伺候著,在不遠處的一張軟榻上,凌亂的被褥顯示那裡剛剛有人睡過,像是匆忙之間起身未來得及整理,楚皇看到這收回目光,看向這個伺候自己多年的老御醫,悠悠一歎,「劉軒,朕有那麼多皇子,你說朕把皇位傳給誰最合適呢?」
果然,就見那兩個太監耳朵微微動了一下,似是對這個話題頗為感興趣,楚皇暗自冷笑。
「皇上,老臣惶恐,此等大事,老臣不敢妄加推測聖意!」沒想到他會和自己突然說起這個有關皇嗣傳位的禁忌話題,劉軒愣了一下趕緊跪在榻前。
大殿裡頓時靜的能聽到劉軒那咚咚的心跳聲,楚皇盯著劉軒那花白的腦袋看了半響,才輕輕一歎,「是啊,朕已經有了決斷,現在說這些已經沒有必要了,你起來吧!」
「謝皇上!」劉軒顫巍巍的從地上爬了起來。
楚皇渾濁的眼底有精光閃過,對那兩個太監說道,「朕餓了,你們去給朕拿點吃的來!」
「是皇上!」兩人齊聲答道,不過只有一人走了出去。
楚皇也不以為意,只是示意劉軒把他扶起。
趴在屋頂的軒轅莫離聽著下面君臣二人這樣的對話,冷冷一笑,她沒有忽略楚皇眼中那轉瞬而逝的精明之色,想了想,她站起身來,飛身下了屋簷,向殿內閃身而去。
剛剛一路行來,越靠近這清風宮守衛越是森嚴,尤其是這宮殿的四周,不知有多少高手隱身在各個角落,她也是好不容易才躲開了這些人的眼目才潛了進來。
沒想到她今晚來的很巧,楚皇竟然是清醒的,這樣也省的麻煩她把他弄醒了。
軒轅莫離悄無聲息的飄過大殿上方的橫樑,早已握在掌心的兩枚暗器在她飛身進入楚皇寢殿的一剎那間飛出,擊上了室內兩個多餘人物的穴道,在兩人身體倒下去的瞬間,她也同時飄到了楚皇的床前。
軒轅莫離隨手拖來一張椅子,舒舒服服的向椅中一靠,姿態優雅的對著楚皇微微一笑,語氣慵懶,狀似好心的解釋道,「放心,我不是來殺你的,我只是讓他們好好的睡上一覺而已!」
楚皇瞇著眼,靜靜的打量著她,沒有絲毫的驚慌之色,然後他皺眉想了想,一口道出了她的身份,「南平國來的軒轅御史!」語氣是再肯定不過。
「陛下真是好眼力,正是本官!」軒轅莫離回答的也很爽快,「本官就是陛下你曾經讓人去刺殺的那個倒霉人,不過很可惜,本官至今還活的好好的,是不是讓陛下你很失望呢!」
「你知道那個刺客是朕派去的?」楚皇目光一閃,帶上了一分森冷,如刀刃般閃著凜冽的寒光,逼視著軒轅莫離,此刻的他一點也不像生命即將走向終點的遲暮老者。
「唔,其實本官也是在陛下你回答這句話時才最終確認——人是你派去的!」某御史絲毫不懼他的目光,實話實說,一臉感激的看著眼前尊貴無比的帝王,「在這之前,本官也只有六分把握而已,多謝陛下你給了本官剩餘的四分把握!」
「你——」楚皇臉色一變,他沒想到精明了一輩子,到最後竟然會被這個貌不驚人的少年御史一時不查之下套出話去,這個少年年紀不大,心思卻著實狡詐。
空氣中突然有了一絲波動,軒轅莫離挑眉,眼光看似散漫的在屋內轉了一圈,最後在左前方一個黑暗的角落停頓了一下收回目光,對著楚皇笑瞇瞇的說道,「陛下不必多心,本官今夜不是來報仇的,因為本官知道,陛下你,並不是真、的、要、殺、我!」
一字一頓的語氣,說明她早已對此事瞭如指掌確認無疑。
楚皇一震,一臉驚訝的看著她,這少年御史到底還有什麼事情是他不知道的。
在楚皇詫異的眼神中,她慢條斯理的說道,「陛下不用驚訝,一開始本官也曾懷疑是你的那些皇子皇女們做的手腳,後來本官仔細想了一下,本官是第一次來貴國,也沒得罪誰,誰會那麼想致本官於死地呢?本官就這麼想啊想的,後來本官陡然想到了當時那刺客刺殺本官的情形,然後又計算了一下方位,最後本官竟然發覺,當時那個刺客發射暗器的方向,即使本官站在那裡不動,也不會射到本官的身上,陛下你說,有那個主子會那麼蠢的派這樣一個不靠譜的殺手來?而且本官正好有個善於追蹤的手下,雖說最後追丟了那個刺客,不過同時也發現了一個很有意思的線索,這個刺客竟然帶著我的手下把陛下的一些皇子皇女們的府邸參觀了一遍,陛下你說這個刺客為什麼要這麼做呢?」軒轅莫離很善良的問道。
楚皇未語,因為某御史已經自動給出了答案,「因為,這個人想攪亂本官的視聽,讓本官無從追查下去,陛下,你說對吧!」
「那你怎麼懷疑到朕的身上來的!」楚皇突然對這個廢話連天的少年有了一絲興趣。
「關於這一點恕本官不便回答,還請陛下見諒!」出乎楚皇意料之外的,軒轅莫離並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
有些東西,只要自己知道就好,如果別人也知道了,那就不叫秘密了,那些安插在楚國的暗探們,查到的秘密是她判斷此事的最大依據。
楚皇的秘密,還真是出乎人意料之外呢!
「說吧,今夜你所為何來?」楚皇不動聲色,聲音暗啞的開口。
軒轅莫離回之淺笑,「陛下,本官是向你討債來了……」
楚皇臉色一變。
「陛下,還記得十二年前的南平國麼……」
楚皇的臉再次一變。
這一夜,寂靜的清風宮內,無人得知軒轅莫離向楚皇問了些什麼,說了些什麼,直到黎明前那最黑暗的時刻,一道身影才從殿飛身而出,在沒有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