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如聽著覺得彆扭,道:「是我看病。」
小護士點點頭道:「進門右拐,那間比較安靜的房子就是了。」
君如點點頭,按著她的指點,敲了敲門。
門裡有個略顯嘶啞的聲音道:「請進來。」
君如依言推門進去,只見空蕩蕩的一間屋子裡擺著一張椅子,一張床,門對面的牆壁上有一條隱隱的縫隙,床前卻吊著一個圓形吊墜,像是一個水晶球,輕輕晃動著,卻看不到人。
君如正在遲疑間,剛才那個嘶啞的聲音又響了起來:「現在坐在椅子上,兩隻手自然下垂,閉上眼睛。」
君如依言而行,坐在椅子上,緩緩閉上了眼睛。
那個聲音接著道:「盡力放鬆,然後將你的右手放在椅子旁邊的把手上。」
君如緩緩抬起手,放在了椅子的把手上,只覺得掌心微微一癢,一陣酸麻的感覺從右手傳到全身,只覺得腦海中混混沉沉一片,浮現在腦海中的竟然是那個黑衣人一雙死氣沉沉,了無生機的雙眼,彷彿電光火石般掠過腦海,然後是一把冰冷的寶劍,冰冷的劍鋒,又幻化成那個白衣女子絕世的容顏,淒婉的表情,又化作她落下懸崖前那嫣然一笑,君如只覺得胸口脹滿,彷彿要爆炸一般,只想張口呼叫,又叫不出來。牆壁上傳來一陣悠揚的音樂聲,君如漸漸平靜下來。
那個嘶啞的聲音道:「不要緊張,放鬆,放鬆自己,這個世界有鮮花,有泥土的芬芳,有秋葉的枯黃,有皚皚白雪的冰冷,我們只是從中經過,只是過客,只要用心品味,不要糾結其中,放鬆自己。」
君如漸漸平靜下來,只覺得自己的右手掌心又是一陣酸麻,腦海中彷彿電影一般閃過自己的生平,小時候躲在餐廳背後,等待著別人的剩飯剩菜,飢寒交迫地縮在街角,任憑風吹雨淋,發著高燒仍然挨家挨戶地乞討求食,終於一頭栽倒在冰天雪地中。
君如只覺得自己已經是淚流滿面,畢凡天,那個傳奇的人物,他不但是自己的師傅,更是自己的父親,恩同再造的親人。
那個嘶啞的聲音良久沒有響起,彷彿這個心理醫生也感覺到了君如沉痛的心鏡,君如深深吸了口氣,就要從椅子上站起來。
那個嘶啞的聲音又響了起來,聲音中略帶一絲沙啞道:「別忙,還沒完,現在慢慢起來,躺在床上,然後用手觸摸著上方的水晶球。」
君如抬起頭,望著聲音來源的方向,良久,似乎想說什麼,終於沒有說。
他依言緩緩起身,躺在了那張床上,伸手握著上方的水晶球。
一陣輕微的彷彿電擊一般的感覺自掌心傳來,君如覺得自己心中無比的寧靜,彷彿置身於一面平靜的湖水中,週身被溫暖的湖水輕輕擁抱,微風吹拂起層層海浪,拍打著君如的週身。
君如緩緩合起雙眼,進入了夢鄉。
天空是黑色的,只是大地卻是紅色的,君如只覺得奇怪,黑沉沉的夜裡,自己怎麼感覺到出大地的顏色是紅色的呢?隨即他便明白過來,血腥味瀰漫著整個夜空,淒厲的慘叫聲響徹雲霄,君如靜靜立在空中,望著四處飛濺的鮮血,橫七豎八躺在地上的屍體,空氣中充斥著濃濃的血腥味道,透過濃濃的夜色,他卻分明地看到了自己,那個襁褓中的小孩,被一隻手緊緊地捂著嘴巴,只剩鼻孔中尚能透氣,那隻手的主人早已經氣絕身亡,只是那隻手仍然緊緊捂著自己的嘴巴,防止這個小孩發出一絲聲音。
君如只覺得一絲冰冷的氣息從自己足跟向上遊走,一絲一絲,慢慢地向自己全身展開,體內彷彿有一種血腥的近乎邪惡的思想漸漸升溫,渾身的血液彷彿要被什麼點燃,想要沸騰的燃燒。
天空漸漸發亮,春暖花開,綠草如茵,團花錦簇,春風暖暖吹過,君如看見一個六七歲的小男孩帶著一個稍小一點的女孩在追逐蝴蝶,蝴蝶翩翩起舞,終於有一隻落在了草叢中,小男孩悄悄地捉住了蝴蝶的一雙翅膀。
天地間充斥著小女孩天真的笑聲,一陣風吹來,將小女孩的笑聲傳出很遠,草叢中鮮花搖曳,彷彿百花都在輕輕飛舞,迷醉在這歡樂的笑聲中。
君如只覺得心中輕飄飄的,彷彿整個人都在天空中飛舞,心裡,眼裡,整個世界,都是女孩的影子,都充斥著女孩天真無邪的笑聲。
腦海中的畫面接著閃動,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站在一群黑衣人之中,老人倔強地昂著頭,睥睨一世的目光掃過眾人的臉頰,眾人見他的眼光掃過,都低下頭,不敢面對這威風凜凜的老人,領頭的黑衣男子卻怡然不懼,一雙冰冷的目光冷冷回視著老人,眼神中沒有絲毫生氣,只是泛著輕微的血紅色。
君如幾乎要呼出聲來,是他,那個睡夢中的男子,君如只覺得足下那一絲冰冷的氣息迅速膨脹,瞬間就傳遍了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