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決定接受蔣莉姿的提議之前溫景陽還真以為自己是條漢子,尤其是那天晚上他在辦公室裡對雲曦激情表白擲地有聲地說害怕失去雲曦更勝於害怕失去自己苦心經營起來的事業跟財富的時候,連他自己都被他當時的真誠感動了,他甚至以為他真的可以為雲曦奮不顧身,真的可以因愛情的神聖而昇華自己。可是他萬萬沒有想到當他真的要失去他的事業跟財富的時候,心裡竟是如此恐懼。真到了這個時候,他才知道,他的事業跟財富對他來說意味著什麼。那是他的夢想,他的榮譽,他的全部!他無法想像自己窮困潦倒的樣子,也根本沒有勇氣接受那樣慘痛的結局。如今果真讓他在雲曦與他的事業和財富之間做出選擇,他想他也不得不忍痛割愛放棄雲曦。於是在這一刻,當溫景陽終於決定把自己賣給蔣莉姿以拯救溫氏企業的時候,長久以來因得不到雲曦而積壓在心底的所有的怨憤和不甘瞬間消融了。
做出決定的那個晚上,他在辦公室裡呆到很晚,又抽了很多的煙。不過這次他沒有關著窗子拉上窗簾,而是敞開了所有的窗戶。而他始終站在窗子前面,冬夜的冷風吹得他連連打著寒戰,夾著香煙的手指也忍不住在不停顫抖。他望著窗外的黑夜,感知著人生的無奈與空洞。天空亦是黑沉沉的,沒有月亮,也看不見星星,而和雲曦相識以來的一幕幕情境卻在眼前不斷浮現,亦真亦幻。她的每一個生動有致的表情,每一個靈動的眼神,她說過的每一句或讓他錯愕不已或令他怒髮衝冠的話語,都是那麼地深刻而清晰地鍥刻在他的腦海裡。這樣的雲曦是多麼令他嚮往,可他終不可及。想到即將和蔣莉姿達成婚姻協議,他無奈地歎息。就在這個夜裡,溫景陽驅散了自己給自己釋放的重重煙霧,終於看清了一個道理:在水底生存的魚永遠不可能和飛鳥比翼齊飛,魚始終是魚,沒有翅膀的它們永遠無法理解飛翔的意義。魚終其一生也只能在水裡繁衍生息,而飛鳥追求的卻永遠是天空的蔚藍與遼闊。他想自己和雲曦本來就屬於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說得誇張一點,他們根本就是兩個不同的物種,怎麼可能在靈魂上統一?
對於雲曦他的心裡未免還有遺憾但是卻不再有不甘,他想在對待男女之情上他最好還是尊循他固有的軌道,回到以往的狀態似乎才是自己唯一的出路。
溫景陽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輕而易舉地和秀清離了婚,無論是對蔣莉姿還是對溫景陽而言,讓秀清正式出局始終都不是什麼難題。可廠裡還有兩個呢,那兩個才真讓溫景陽頭疼。蔣莉姿已經明確地提出沈笑君和馮秀珠必須離開現在的工作崗位,庫房和財務都不能繼續由這兩個人掌管,不僅如此,蔣莉姿還認為她們雙雙離開溫氏企業才是對誰都好的選擇。
這讓溫景陽很為難,覺得當著她們的面說讓她們離開的話實在難以啟齒,於是一拖再拖遲遲不肯找她們兩個人談。蔣莉姿看出溫景陽為難來了,於是便十分善解人意地提出不如由她來做這個惡人,她去找她們談。溫景陽正為這個苦惱,一聽蔣莉姿說她要去談當即來了個順水推舟。
蔣莉姿找沈笑君和馮秀珠談完話的那天晚上,馮秀珠在房間裡嚎啕大哭,那哭聲真叫一個慘,鬧得格外的凶,辟哩叭啦地往走廊裡摔東西,雲曦在宿舍裡聽得清楚極了,那哭聲讓雲曦的心都揪到一起了。雲曦她們並不知道蔣莉姿找她和沈笑君談話的事,就以為是溫景陽要和蔣莉姿結婚了她才這樣的,雲曦要過去勸勸她,幾次都被悅悅和舒晴給按下了。最後一次沒按住,雲曦跑出了宿舍,不過剛走到馮秀珠的房間門口,突然從裡面飛出一個玻璃杯來正砸到雲曦的手上,疼的雲曦身子一歪。悅悅和舒晴正在宿舍門口伸著脖子看呢,一見雲曦被砸到了趕緊跑出來把她拉了回去。
「怎麼樣,被砸到了吧?雲曦,這事兒你管不了,她一直都這樣。鬧過一陣兒就好了。」悅悅說道。
不想馮秀珠在宿舍裡鬧了一陣子後又瘋了似的衝到樓下去找溫景陽,咚咚咚地敲總裁辦公室的門,一邊敲一邊喊溫景陽的名字。雲曦她們在樓上都聽見了。可是溫景陽早已經和蔣莉姿搬出廠去住了,那是蔣莉姿新買的一棟房子,兩個人就準備在那裡結婚了。 前後才不過才二十天的時間,這廠裡就翻了個兒,天也不是天了,地也不是地了,亂了營了。別人或者還好些,溫景陽和誰結婚並不涉及他們的利益,至於溫景陽以前的女人何去何從也不關他們的痛癢,他們只關心這個廠,只要廠子不倒閉就好,別的也管不了那麼多。
到了後半夜,馮秀珠終於安靜了下來。大家也才慢慢入睡了。第二天早上雲曦醒的很早,不願意繼續賴在床上,於是便穿好衣服起床了,準備出去透透氣。出了宿舍的門雲曦看見馮秀珠的房間門口那叫一個亂,什麼都有,都是馮秀珠昨晚扔出來和砸爛了東西。而且她看見馮秀珠的房門竟是虛掩著的,雲曦不禁想如果昨晚她鬧乏了想睡了,應該把門關嚴才對呀。難道她一夜沒睡?想到這裡雲曦緩步走到馮秀珠的房間門口,輕聲叫道:「秀珠,馮秀珠!」然而卻無人回應,雲曦以為自己的聲音太小,馮秀珠或許是沒聽見,於是便提高了聲音又叫了幾聲,卻始終無人回應。雲曦突然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就覺得出事了。於是乾脆推開門走了進去,這一進去不要緊,立刻嚇傻了。只見地上都是血,床上也都是血,而躺在床上的馮秀珠早就停止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