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把在精神病院的每一天當成最後一天過,一方面,我永遠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犯病。另一方面,我也不確定是不是第二天就可以出院。這樣想讓我對每天遇到的人和事都會記得很牢。
下午,我一如往常的來到圖書室,透過窗戶看窗外的風景。其實也沒什麼風景可言,可以說道的是那一望無邊的光禿的枝丫,灰色主調。
我試著上午的方法,幻想或許可以堅持下去,堅持下去或許對我有好處,反正是多學點對以後有好處。
說到以後,我不禁對死產生了許多想法。如果我死了,我的所有人格就都不存在了,也就是說,死一個身體就相當於死所有我的人格,說到底,我的所有的基礎都是這個身體,由此可見最重要的是身體。
「看書吶?」大嬸不知道什麼時候進來的。
「是啊」我先是嚇了一跳,稍微穩定一下情緒後說。
「耽誤你幾分鐘時間,哈哈」大嬸滿臉笑容。
「沒關係的,我有的是時間。」我說。
「我最近畫了幾幅畫,你或許,你幫我點評一下」她還是滿臉笑容。
「可以啊,在哪呢?」我說。
「哦,我去拿,稍等啊。」她快步的走了出去,很快便折回。
「主題是什麼?」我說。
「什麼是主題?哦,沒有主題,就隨便畫的」她說。
我接過畫,被畫中的真實感震動了。幾幅畫都是靜物畫,全是自然景物,畫的就是我們平時看到的,唯一的不同是她把所有的人造的事物全部畫沒了,最為出彩的是她畫中陽光,給人一種溫暖的感覺。
「你眼中的世界是這樣的?」我說。
「我是這樣希望的」她說。
還有一幅也讓我印象深刻,主要也是陽光,美的是那彩虹。
「送你一幅吧,就這個」她指著我認為那幅最好的那幅。
「你自己留著唄,說不定將來你成了畫家,這些畫可以當代表作呢」我說。
「我還以後,我打算以後一直呆在這裡了,直到死」她略顯傷感。
「為什麼這樣想」我說。
「我這輩子就在這裡的日子最好過,我怕出去又會……」她說。
我把書本合上,想傾聽她的故事。
「我16歲結的婚,他是個當兵的,那年他18,比我大兩歲,我的一個朋友喜歡他,我就給他們當紅娘,結果到最後我和他成了,她就沒再和我聯繫了。我和他生了3個孩子,後來死了一個,我的內心接受不了這種打擊,他不在意我的這種毛病,他退伍後就回來和我一起照顧這個家,可能是壓力太大,創業又受到挫折,我又不能照顧好兩個孩子,他說他想自殺了,但沒有告訴任何人」她的眼眶濕潤了。
「什麼叫沒有告訴任何人?」我說。
「他讓我把他殺了,然後再把兩個孩子也殺了」她說。
「為什麼要這樣?」我說。
「你是沒有知道我們當時的難處,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我們家的那本,更厚,更難。」她那皺紋滿佈的臉上掛著一行淚。
「然後呢?」我說。
「然後我是想把他殺了,我也像陪著他一起死的,但兩個孩子是無辜的。為了保全兩個孩子,我把他們送到我的一個朋友家。我剛剛和你提的朋友和這個事同一個朋友,後來我搞清楚了,這兩人就是想讓我死,他沒有得逞,我把那個負心漢給殺了,但做的就像是意外。可能是我做的意外容易被看穿」
「你怎麼做的?」我說。
「先是讓他煤氣中毒死,確認死亡後,又給他割腕」她說。
「那不就暴露了是他殺了嗎?他已經死了,你再給他割腕?如果是死人,他會自己死完再割腕麼?」我說。
「當然不會,割腕後我考慮到了,想著如果是被發現就完蛋了,乾脆給他來個碎屍,我把他的屍體分成一片一片」她說。
「你怎麼下得了手?」我說。
「開始我也想都不敢想,但如果我不這樣做,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辦,我不能自首,我想照顧我的孩子,我不想失去他們,我不想原諒這對狗男女,所以……」她說。
「那你的那個朋友呢?」我說。
「跑了」她說,「後來她來精神病院看過我,告訴我他們真的沒有發生任何不正當的關係,完全是我的臆想,直到那時我才知道,我這一生都是悲哀的,我的內心是黑暗的,我需要陽光」。
「你的孩子們後來怎麼樣了?」我說。
「她告訴我,說孩子們都去了孤兒院,生活的很好。但我知道,去孤兒院不可能生活的好,他們一定沒辦法和同齡人那樣,不會有美好的童年,不會有好的工作,也不會有好的家庭,我知道,一定是這樣,說實話,我這還活在這個世界上,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他們,我想再看他們一次」她又流下兩行眼淚,左眼流的快一點。
「或許我可以幫你」我說。
「謝謝你,你已經幫我很多了,你讓我知道我還可以畫畫」她擦乾眼淚。
「我一定會幫你完成你的心願的,他們叫什麼名字,我一定要幫你找到他們。」我說。
「我知道你心地善良,但我不希望給別人添麻煩」她說。
「不麻煩,我正愁出去沒事做呢。」我說,「如果能幫到別人,我自己也會覺得自己有點價值的」
「這畫送你了」她說。
「把名字寫在上面,我幫你找到他們。」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