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回以溫柔一笑,握著她的那隻手卻更加灼熱,他低聲對牧師說了句什麼,就見牧師一臉瞭然的看了蘇黎蘊一眼,微微頷首,卻並沒有問她任何問題,而是直接跳到了交換戒指的步驟。
右手被虞景耀執起的時候,她依然一臉怔忪。虞景耀無視了她的意願,她並不覺得悲憤,只有深深的無力。
從小到大,她一直很害怕自己給別人帶來任何麻煩,更不想讓別人因她而感到為難,命運卻處處和她為難。小時候她害怕拂逆阿卓父母的命令,所以表現的乖巧而順從,從來不敢開口要過什麼或反抗什麼。現在,眼前這個口口聲聲說愛她的男人也無視她的意願,強迫她接受他給她的一切,但是從來沒有人問過她,她想要什麼。
虞景耀從小巧的盒子中取出戒指,表情虔誠而神聖,好像在做一件事極為重要的事情,她愣愣的看著自己的右手,心底掠過一絲自嘲。
她不該癡心妄想的,一直以來,她想要的都不曾得到過,曾經她也不相信命運,可是寶寶的死終於讓她害怕了,也許自己就是一個被命運詛咒的人,不僅她自己不配得到幸福,她身邊的人也不配得到。
而這枚戒指……她的目光落在虞景耀的緊捏著的那枚戒指上,這樣一個小小的環,不是幸福的象徵,而是一個枷鎖,將她的人生徹底禁錮,心底彷彿被什麼東西一層層勒住,痛極,直到徹底麻木,再也沒有任何感覺。
將戒指給她戴上之前,他忽然抬頭看了她一眼,漆黑的瞳仁像一顆被水浸潤過的琉璃珠子,竟然是從未有過的乾淨和純粹,然而他的眼底依然掩藏著幾許恐慌,他用這樣的眼神看著她,指尖有不易察覺的顫抖。
有那麼一瞬間,她差點以為他在徵求她的意見,但是很快,他就低下頭專注於手裡的戒指,將那枚璀璨華麗的戒指套在她的無名指上。
手指上傳來的冰冷觸感竟讓她激靈靈一顫,即使此時陽光明媚,微風徐徐,她依然覺得週身發冷,發現她的不對勁,虞景耀將她的手握的更緊,看著她的目光熾熱異常。
婚禮進行到這個時候,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新娘並不怎麼情願,所以無論是宣誓還是戴戒指,都只有新郎一個人,新娘並不被允許參與,但是在座的人都是有頭臉的人物,再加上懾於虞景耀的權勢,沒有人敢提出任何異議。更何況,新郎對待婚禮的認真和虔誠眾人都看在眼裡。
一向自負倨傲的虞景耀,居然也會對一個女人用情至此,不能不讓人感到意外。有心人在感歎的同時,也在暗自慶幸,並開始調查新娘子的背景,他們都明白,一旦有機會,這個女人將是他們對付虞景耀的一大利器。
察覺到兩人之間的僵硬,牧師眼中閃過一絲疑惑,很快如常笑道:「現在,新郎可以親吻新娘了。」
聞言,虞景耀神色一鬆,露出一絲微笑,他一隻手扣緊她的五指,另一隻手攬住了她的腰,俯下身,唇壓了下來,然而就在他要吻到她的時候,蘇黎蘊卻下意識的偏了偏頭,讓他的吻落了空。
那一刻,所有人都清楚的看到新娘子臉上露出的不願,現場安靜的落針可聞。
平日裡對虞景耀多有不滿的人已經開始露出興味的笑容來,等待著虞景耀的反應,連牧師都怔在了那裡,滿臉緊張。
蘇黎蘊清楚的感覺到他的僵硬和顫抖,卻不知是因為憤怒還是恐慌,也許兩者都有,她的目光追隨著天上的雲彩,想,今天可真是個好日子,半秒鐘之後,她的下頜被男人扣緊,帶了至少七分的力道,讓她痛的蹙了蹙眉。
熟悉的氣息越來越近,她避無可避,只是閉上了眼睛,睫毛輕顫著,等待著他的吻落下,然而就在這個時候,現場忽然出現了不和諧的聲音。
「慢著!」
這個聲音低沉,略有些急切,一下子打破了現場凝固的氣氛,底下立刻一片嘩然。蘇黎蘊臉色一變,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竟然覺得這個聲音是那麼的熟悉,可是她卻沒有勇氣睜開眼睛看一眼。
虞景耀將她的表情變化盡收眼底,他低頭飛快的在她唇角落下一個吻,聲音低啞道:「安安,現在,你是我的妻子。」
「虞先生,這恐怕不是你說了算的。」還是那道聲音,只是更加清晰,似乎就在她的耳邊響起,她終於忍不住,霍然睜開眼睛,看清了來人,這段時間以來緊繃的情緒忽然一鬆,她怔怔的看著他,眼裡淚光閃爍,卻還是抑制著,沒有讓淚水流下來。
顧澤謙站在紅地毯的另一頭,正一步一步的向他們走來,他顯然是趕到這裡來的,呼吸還有些急促,襯衣的領口也有些凌亂,他的目光落在蘇黎蘊逶迤拖曳的婚紗裙擺上,落在她手上的鑽戒上,最後,落在她的臉上,眼底不掩心疼和灼熱。
她心神一顫,忽然不敢回應他這樣的目光,咬著唇低下了頭。
「顧總。」虞景耀佔有般的將蘇黎蘊攬入懷中,迎著他的目光,嘴角勾起一絲冷笑,「雖然你是不請自來的客人,但是,如果能得到你的祝福,我和夫人還是會非常感謝的。」
「夫人」兩字讓顧澤謙眉心聳動,他的臉色緊繃著:「虞先生,今天的婚禮恐怕不合法,因為安小姐似乎並不太樂意嫁給您。」
「是麼?」虞景耀輕笑一聲,面色如常,只是攬著蘇黎蘊的那隻手卻變得灼熱起來。
「虞景耀。」顧澤謙冷冷的喚他的名字,「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我不想再和你虛以委蛇,她不願嫁給你,這一點你比誰都清楚。否則,你為什麼不敢讓牧師問她,問她願不願意做你的妻子?」
見他的臉色變得蒼白,顧澤謙又上前一步,繼續說道:「你敢不敢問她?敢不敢當著所有人的面問問她?」
虞景耀臉色大變,既驚又怒,他的目光向場外一橫,示意保鏢上前,這才看向他:「顧澤謙,如果你是來送祝福的,那麼歡迎,可是現在,我和夫人都不歡迎你,請你離開。」
面對包抄而來的保鏢,顧澤謙反而笑了,他嘴角的弧度越發凌厲:「虞景耀,我原本以為你可以保護好她,所以雖然我心有不甘,可是至少在你身邊,她能得到很好的照顧,更何況那個時候她懷了你的孩子,可是……」說到這裡,他的語氣有些凝滯,「因為你的疏忽,連她的孩子你都沒保住,你已經失去了再擁有她的資格!」
「那也是我和她的事!沒有你置喙的餘地!」虞景耀毫不示弱,他握緊了拳,看著他的目光幾乎可以殺人。
顧澤謙目光微沉,看向一直低頭不語的蘇黎蘊,語氣變得沉痛:「你這樣,會害死她的。」
他的聲音並不大,卻讓虞景耀身體一震。
「你一直在逼她,你已經把她逼到這樣的地步了,還不肯放手嗎?」顧澤謙乘勝追擊,嘴角的笑容既悲涼又無奈,「她的變化,你比我看的更清楚,如果你真的愛她,你就不可能對她現在的狀況熟視無睹,而她現在的境地,又是誰造成的?虞景耀,你真的很自私,為了把她留在身邊,不惜這樣傷害她,說到底,你還是愛你自己更多一點,你所謂的愛究竟還剩多少?」
虞景耀的眼中彷彿掀起了驚濤駭浪,深不可測,但是他的臉色依然是平靜的,聽到最後一句,他輕輕一笑。
「即使我們現在有些摩擦,但是要不了多久,她就會知道,我才是最適合她的人。顧澤謙,你指責我沒有資格擁有她,那麼你呢?如果你做的足夠好,今天這一切就根本不可能發生,她也不會選擇回到我身邊。」
這句話一下子觸動了他心底最隱秘的部分,顧澤謙眉心一動,嘴唇抿的很緊,他並未立刻說話,而是把目光放在蘇黎蘊身上,痛悔而又癡纏。
「你說得對。」良久,他才輕輕開口,「我醒悟的太遲,否則,今天的一切就不會發生,所以現在,我要盡力彌補。」
一直不曾說話的蘇黎蘊終於有所動作,她抓住虞景耀放在她腰上的那隻手,試著挪開它,虞景耀臉色大變,反而加重了力道!
「安安……」他低低的喚她,聲音滿含恐懼而不捨,「不要,不要跟他走……」
蘇黎蘊呼吸一窒,抬頭看著他,眼前的男人臉色慘白,眼中早已不復一向的自負和運籌帷幄,只剩一片驚慌和軟弱,她的眼睛忽然酸澀,手上的動作也凝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