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蘇黎蘊剛剛用過餐,正站在窗口邊,瞇起眼睛遠眺。
這裡是紐約最豪華的別墅群,幾乎可以和好萊塢的貝弗利山莊相比,甚至更勝一籌,這裡的豪華是低調的,絲毫不顯山露水,但又處處可見其奢侈。從她這個方向看去,不遠處就是一個大的過分的高爾夫球場,因此視野非常空曠,她可以想見,從任何一個房間看去都不會有任何憋悶感。
但是另一方面,這確實是個非常適合金屋藏嬌的地方。她苦笑一聲,下意識的撫了撫小腹,在孩子出生之前,她都不敢動任何心思了,可是,等孩子出生之後呢?
等待顧澤謙固然是一方面,但是她自己也不能坐以待斃,最近一段時間,虞景耀不會再讓她覺得恐懼和壓抑,可是她依然會害怕,縱然他再寵她,她依然覺得這一切很不真實,記憶裡的那個他給她的傷害實在太深刻,不論他現在多麼溫柔,她都非常害怕,害怕他會隨時變成她恐懼的模樣。
想起顧澤謙在機場對她說的那番話,心裡既甜蜜又酸澀。
她欠的最多的,就是顧少爺。
她正在出神,門口卻傳來細微的腳步聲,她本以為是管家,就沒有回頭,待聽到那聲輕笑才意識到不對,回頭一看,竟然是那個蓉姨!
「你……」她驚訝的看著她,正在想著措辭,對面的女人已經笑開了。
「你和景耀一樣,叫我蓉姨就好。」女人笑的溫婉,眼角現出了一絲魚尾紋,但是這絲毫不顯她的老態,反而讓她多了幾分成熟的韻味。
「蓉姨。」她微微頷首,並未顯得熱絡,雖然這個女人確實讓她很有好感,對於這個年齡段的女人,她的記憶裡只有唐宇卓的母親,但印象中謝阿姨對她鮮有笑臉,只有冷冰冰的訓斥,因此看到她的笑容,她幾乎沒什麼抵抗力,而且,莫名的,這個女人竟然讓她覺得很面善,心裡的防備就更少了一層。
「看得出來景耀是真疼你。」她溫和的打量著她,語氣含著幾分喟歎,彷彿非常欣慰,而且聽著並不像作假,「這孩子從小天賦就異於常人,但是性格一直很古怪,如今他能找到自己心愛的女人,我也替他高興。」
蘇黎蘊更加好奇,她本以為蓉姨既然是虞遠山的女人,應該對虞景耀很不滿才對,為什麼話裡話外都很維護他?
想到這裡,她淡淡一笑:「蓉姨這麼關心他,他一定也很欣慰。」
蓉姨笑了起來,似乎明白她在想什麼:「我跟著遠山的時候,景耀已經是十幾歲的少年了,那個時候他的父母已經不在,我雖然想疼他,他卻防我防的跟什麼似的,我不怪他,憑他的年紀要想在風燁站穩腳跟,得到董事會的支持,真的付出了很多,不然,單單憑遠山大哥鞏固的勢力,他早就不知道死過多少次了。我自己身邊沒有孩子,所以一直把他當成自己的孩子來看的。」
她說著,目光忽然變得悵惘起來,連蘇黎蘊都能感覺到她的傷感,如果她是作假,那只能說她的演技也太高超了。
「蓉姨,你別難過,他總有一天會知道你的心意的。」蘇黎蘊不得不安慰一句。
她笑了笑:「沒關係,只要看到他好我就高興了,這麼多年來他和遠山兩個人之間矛盾不斷,我一直從中調解,可是也收效甚微,現在有了你,我就輕鬆許多了,遠山本性並不壞,只是有點好大喜功而已,景耀對他這個叔叔誤會很深,不過也不怪他,遠山做事有時候確實不太著調。」
蘇黎蘊現在已經有些明白了,她抿唇笑道:「蓉姨希望我怎麼做?」
「果真是個聰明的孩子。」蓉姨不好意思一笑,「你肯定以為我是為了遠山才來說這番話,其實我這麼做都是為了他們兩個人,畢竟鬧的大了,誰也討不到好,景耀還需要他三叔在董事會裡替他活動。只要你偶爾勸勸景耀,凡是給人留條後路,畢竟有的時候,給別人留後路就是給自己留後路。」
她說到這裡,笑得頗有些意味深長,蘇黎蘊勾了勾唇角:「我明白,我會盡力的。」
虞景耀的性格她大概也瞭解一些,要說做事做的絕,她深有體會,兩年前在金台市,他將謝叔叔一家逼上了絕路,也將她逼到了絕望的深淵。現在,他不就是在為兩年前做的事盡力彌補麼?
「好孩子。」蓉姨說著,目光落在她的小腹上,眼中多了幾分純粹的喜悅,「寶寶幾個月了?」
「才一個多月。」現在還只是一個胚胎而已,有的時候她自己都會忘記自己肚子裡還有一個小娃娃。
「好,太好了!」她又驚又喜,「這胎要是個兒子,對景耀一定是一大助力!」
「助力?」她有些疑惑,虞景耀又沒有別的兄弟來跟他爭家產,不管有沒有兒子都不會影響到他現在的地位吧?
「虞家是個很注重傳統的家族。」蓉姨笑了笑,「百年前,虞家就是非常有名的海商,家大業大,但也不算特別乾淨,景耀他爺爺就開始涉及幫派,也算是為家族的事業保駕護航,到了景耀父親這一輩,就在美國紮了根,辦起了風燁,但虞家其他的支系依然在做海上生意,我估計景耀也不打算放棄這一塊,要是有了兒子,他繼承家族事業的可能性就大多了。」
聽她說完,蘇黎蘊不自覺的扣緊了手指。如果是這樣,那虞景耀的勢力或許比她想像中還要大上很多,顧澤謙想要和他抗衡,恐怕真的非常困難。
「我這麼說,你也不要有壓力。景耀這麼疼你,不管你生的是兒子還是女兒,他都不會介意的,反正你們還年輕,多生幾個也沒關係。」蓉姨安慰道。
知道她誤會了,蘇黎蘊也不打算辯解,只是笑著點了點頭。
「好了,我已經耽誤你夠久了,再待下去,景耀肯定要怨我。」她笑著站起來,「我趕緊下去,這叔侄倆搞不好又槓上了。」
蘇黎蘊微笑著點頭,目送她出門,待她的身影消失在門口,她卻迷惑了。
這個女人看起來好像很真誠,而且看剛才虞遠山看她的眼神,她一定也很得虞遠山的敬愛,可是若說她沒有絲毫心機和目的,也實在難以讓人信服。
不管怎麼說,自己還是要多留個心眼。何況,如果虞遠山和虞景耀之間的矛盾真的大到不可調和,那麼虞遠山這個人或許可以加以利用,而且,或許不用她主動,虞遠山也不會放過她這麼好的一個籌碼,尤其是在虞景耀表現出對她的重視之後。雖然這樣自己會有一定的風險,但是只要佔據主動,她依然可以保自己無虞。
想到這裡,她緩緩的吐出一口氣,把關係再理一遍,心裡這個想法就更堅定了。
「在想什麼?」忽然被男人攬在懷裡,她身體一僵,竟然有些心虛。
她沒有看他的眼睛,含糊道:「蓉姨剛才跟我說了很多你的事。」
虞景耀沉默了一會兒,拂開她額前的碎發,笑道:「不管怎麼樣,你只要知道,在這裡,只有我是你唯一的依靠,至於他人的話該不該信,我相信你的判斷。」
蘇黎蘊訝異的看著他:「你不好奇蓉姨跟我說了些什麼?」
「她會說什麼,我也大概能猜到。」他寵溺一笑,「我答應過不會再束縛你,有些事情,你自己做決定就夠了。」
她歪著頭,仍然有些不敢置信,見他笑的有些苦澀,她輕歎一聲,換了話題。
「那你覺得蓉姨這個人可信嗎?」
他沉吟了一下:「這個女人跟三叔已經有八年了,這八年來,我也看不透她,但是目前為止,她做的每一件事都很得體,相比較而言,陰險狡詐的虞遠山都比她安全一些。越是看不透的人就越危險。」
「也許,她是真的像她表現出來的那樣呢?」
他低低的笑了:「安安,你總是喜歡把人往好的一面想,要是她真的那麼純良,會和虞遠山那樣的人在一起?不過虞遠山對她倒是真的很好。」
蘇黎蘊怔了怔,輕歎一聲,話是這麼說,對於蓉姨這個女人,她還是很難心生惡感,她的身上有一種很獨特的氣質,溫婉到了極致,真正說明了女人是水做的這句話,一舉一動都散發著女性的魅力,也難怪虞遠山為她神魂顛倒。
想到這裡,她再次把目光投向窗外,忽然說:「我想出去走走,你陪我一起,好不好?」
虞景耀一震,眼中現出一絲狂喜,他壓低了聲音,好像害怕嚇到她一樣,輕聲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