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子軒也開始在醫院留宿，偶兒付哥會抱著一摞文件來找子軒簽字。
雖然小雅並不搭理子軒，但是子軒滿臉絕望的眼神依舊讓她有些心軟。
偶爾也會在子軒疲累得倚在沙發上小憩的時候，將他的外衣蓋上，或者，輕輕關上房門，禁止外面嘈雜的聲音傳進來。
有一天，德姨的精神忽然很好，睜開眼睛眼神清明得對著小雅說，「蘋果，蘋果……」
小雅愣愣，看向子軒。
最近醫生對德姨的忌諱特別多，諸如什麼忌涼忌辣忌生什麼的，這些蘋果，原本是為來醫院探望的朋友準備的。
子軒想了一下，知道德姨最喜歡吃的就是蘋果了，趕緊示意小雅按照德姨的意思去做。
小雅有些不放心得瞪了子軒一眼，心想，怪不得人家都說男人糙呢，細節上果真不注意。
子軒扯嘴苦笑，心想，小雅哪裡知道德姨這是迴光返照呢！
因為小時候在孤兒院裡曾經遇到過病重的小朋友離世，那個時候最害怕見到的就是一直病懨懨躺在床上的小夥伴忽然有一天神情抖擻的醒過來，說要吃啥吃啥的。每次到了那個時候，孤兒院的阿姨們總是想盡千方百計滿足他們。德姨那時候常說的一句話就是，「多吃點，孩子，到了那邊千萬別做個餓死鬼。」
在洗手間洗蘋果的時候，小雅一直神不守舍的。眼睜睜得看著身邊熟悉的人進入生命的倒計時狀態卻無能為力，世上再沒有比這更悲涼的事情了。
恍惚間，竟有一滴微涼的液體從眼角滴到洗好的蘋果上面。
小雅想起那天秦琪離開時目光絕望卻又有些平靜的眼神，心裡難受極了。
秦琪回國後不長時間，她在國外的行李隨身的物品都被快遞給了小雅。而當初那個為了博紅顏一笑而給秦琪買蝴蝶蘭的邵清風一次也沒來看過秦琪，也沒給小雅打過電話，似乎憑空從這個世上消失了般。
後來，聽張琴姐說，邵清風早早從鄺由然那裡聽說了秦琪的這起案子，知道案情比較嚴重，秦琪判刑的可能性比較大，而且，沒有特殊意外的話，肯定會重判。所以，權衡利弊，放棄了秦琪。而這麼長時間沒有邵清風的消息，秦琪應該能猜出來了。
想起秦琪說起邵清風時滿臉的甜蜜，甚至為了他出國，小雅心裡更加為秦琪不值。如果這件事的主人換做是邵清風的話，秦琪應該早就奮不顧身從國外飛回來了吧。
小雅心裡正為秦琪和德姨的事情糾結著，恍恍惚惚端著果盤往外走，一下撞到子軒身上。
「怎麼了，這麼不小心。」子軒眼疾手快，一把抱住了她。
小雅愣了愣，好久才回過身來。
隨即，推開子軒，加快速度往回走。
誰知，子軒一把拖住了她。
「小雅，你是不是一輩子都不打算理我了，啊？」
這段時間，子軒只要在醫院，就變著花樣討好小雅，雖然一直做得不動聲色，但是，小雅又不是傻瓜，怎麼可能感覺不到。
「小雅，我說過了會給你一個交代，你為什麼不聽我解釋呢？」
不知是德姨的病情讓子軒越來越感到脆弱，還是小雅漸行漸遠的樣子讓子軒有些害怕，他的視線總是一刻不停歇得停留在小雅身上。
而小雅，卻總是避之不及。
「這輩子，就把我當成空氣了是吧，就算空氣也好，我只要你別離開我，好不好，小雅？」
不知有多久了，小雅都沒有正眼瞧過子軒。一想起這個來，子軒心頭就澀澀的，彷彿吃了苦菊般。
子軒粗蠻得將小雅的頭按在自己懷裡，下頜擱在小雅軟軟的頭髮上，溫熱的呼吸吹得小雅的耳垂癢癢的。
小雅動了動，想掙脫子軒。怎奈子軒的力氣太大，手裡又托著果盤，掙扎了幾下，就算了。
「秦小雅，不要動，就陪我一會，好嗎？」
小雅被子軒臉色蒼白的樣子嚇住了。
子軒的嘴角上蓄滿了青色的胡茬，一隻手緊緊摟著小雅的肩，另一隻手使勁摁住腹部的右下方。
小雅蠕動了下嘴唇，好久，說不出一個字。
她知道，肯定是子軒的胃病又犯了。上次聽付哥抱怨過，說子軒最近似乎一直不怎麼好好吃飯，有時候餓極了眼，就叫點外賣。其他的時間，不是去法院檢察院，就是窩在辦公室裡不出來。有一次，跟鄺由然他們參加一個飯局，可能是吃的飯太急了。子軒喝了半杯酒就吐了一地。鄺由然不放心硬拉著去醫院檢查，那醫生檢查以後才知道，因為子軒這段時間生活一直太不規律，所以，再這樣保持下去的話，離胃穿孔已經不遠了。
子軒摁了好一會，臉上才漸漸有了些血色。
看到小雅眼神怔怔的樣子，安慰樣的笑笑。
小雅有些悻悻得扭了扭頭，挫敗地想，為什麼，知道了那麼多的事情，自己對子軒還是放心不下呢？看見子軒這個樣子，竟隱隱有絲心疼。
子軒見到小雅眼角瀰漫的擔心，心裡舒服多了。順勢抓住了小雅的手，放到嘴邊上輕輕吻著。
過了好一會，才聲音虛弱地說，「好了，好多了，小雅，快去把蘋果給德姨拿過去吧，難得她今天有心情，如果她今天吃不到的話，或許以後再也沒有機會了。」
子軒的聲音，透著太多傷感，還有無奈。
猶如當頭棒喝，小雅呆滯了一下，下意識得摸了摸那紅彤彤的蘋果。
德姨年輕的時候沒見識過多少稀奇古怪的食物，所以一直對遍地都是的蘋果情有獨鍾。如今， 年紀大了，一天不吃上幾口蘋果，就跟少了什麼一樣。
可，連這麼簡單卑微的念頭都要變成奢望。
小雅臉上的傷感愈發讓子軒感到憂傷，一隻手掌輕輕蓋上小雅的手背，孩子氣得摩挲著。
「德姨，真的沒有希望了嗎？」小雅忍了好久，淚眼婆娑得問子軒。
子軒輕輕歎了一口氣，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卻使勁抱了抱小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