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上走,路突然陡峭起來,緊走了兩步,那路幾乎垂直,好在有人工鑿出來的台階,這才好走了一些,越往上走就越發亮了起來,漸漸的那些石階也變成了木頭梯子,凌霄心裡覺得奇怪,不知道這到底通向哪裡,這個時候也不好問,只能緊跟在兩個人的後面,又不方便抬頭看,上面的莫莫也覺出這個姿勢不妥當,扭扭捏捏的,還直拿手擋著裙子。
「呀!」莫莫先跳將出去,一聲驚呼,凌霄緊隨其後,好容易從地下鑽了出來,這才看清楚這是什麼地方,竟然是個天然的大樹洞。險些把衣衫刮破,這才從樹洞裡爬出來,外面的日頭正毒,凌霄晃得半天沒睜開眼,卻先用手去捂莫莫的眼睛。
「莫莫?」三個人還都沒有緩過神來,就聽得耳邊是慕容瑾的聲音,莫莫高興的幾乎跳起,卻是拉著凌霄的手,強睜開眼睛,可不就是慕容瑾麼,雖然形容憔悴些,但是那俊逸的氣度不減一分。
「你們兩個也太……真是嚇死我了,我們這都找了多少天了。」慕容瑾發現了仙兒,覺得有些奇怪,但是他更擔心的是莫莫,索性根本就沒有管仙兒,只是旁邊跟著的家奴個個看的目瞪口呆,不時的竊竊私語,仙兒也不理會,表情依然是冰冷的,卻添了些厭惡在裡面,看來她是孤單慣了,冷不防來了這麼多人,她有些不習慣。
「瑾哥……」莫莫只知道笑,想來是終於出來了,而且還帶著仙兒,一時想到爺爺的病終於有了指望,所以才有些樂不可支。還是凌霄先反應了過來,低頭看看自己的一身狼藉,再看莫莫,也是狼狽不堪,反倒是仙兒,在這日光下面近乎透明一樣,空靈的不像是世間之人。
「平安就好,讓我好一通擔心,你們凌府帶來的那個車伕,若不是我們攔著,差點就一頭碰死了,這不,剛還邊哭邊找呢。」慕容瑾指了指才跑到跟前的車伕。
「怎麼急成這個樣子,我們這不是好端端的回來了麼。」凌霄看向車伕,見他鼻涕一把淚一把的,哭得像是整個都化了一般,卻還咧著嘴笑,凌霄看了可樂只是玩笑著他,卻也見出主僕情深。
「這人難道就是洞中仙?」慕容瑾是何等的聰明,在心裡顛幾個個,自然就猜到九分。
「瑾哥哥,你說奇不奇,這洞中仙我們都以為是草藥,就連一開始我們都以為找到了,結果後來才發現,原來她才是。」下意識的又要去握仙兒的手,目觸到她清冷的眼神,才悻悻的把手縮回來。
「快別在這說話了,趕緊跟我回夕照,好好歇一歇,都快折騰的不成人形了。」慕容瑾說著拉著莫莫和凌霄往山下走,吩咐下人伺候仙兒,凌霄又囑咐了幾句這才上路。
凌霄和莫莫幾乎吃睡一路,好在慕容瑾這次帶來的馬車十分寬大,慕容瑾、凌霄、莫莫和仙兒共承一輛也沒覺得窄小,路上凌霄把這種種經過說給慕容瑾知道,莫莫在旁邊說書一樣的添油加醋,尤其是初遇仙兒那一幕,被她說的天花亂墜,慕容瑾只是覺得好笑,這莫莫因為去了一塊心病,人也開朗了許多。
到了夕照,兩個人不願意耽誤,只住了一天就忙著要走,慕容瑾知道他們是急著回去救人,也不好阻攔,只是又幫忙添置了不少的東西,礙著他在這邊的生意走不開,凌霄和莫莫也將他們要先去找凌江楚的意思說給了慕容瑾知道,幾個人相約不日回都城聚首,好歹這次的離別沒有讓莫莫又哭出來。
慕容瑾為了方便他們使喚,所以還多加了一個小廝跟著,莫莫、凌霄、仙兒三個人一同窩在馬車裡,仙兒不單外貌古怪,連性格也是一樣,初時兩個人還沒有覺得,直到有一次莫莫不小心被書頁劃傷了手,凌霄忙著去看,正心疼的看著莫莫的手指,卻冷不防被仙兒一下子打在手背上,他沒提防,唬了一跳,再看仙兒,冷著臉,瞪了兩個人一眼,又回頭看窗外。
兩個人面面相覷,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後來想到會不會是因為她年紀尚小,見不得這些兒女情長的親密舉動,兩個人雖然不說什麼,卻都收斂了許多。可是這仙兒卻好像只是針對莫莫,她自己則時不時的要使喚凌霄做這做那的,讓他遞茶喂果子的,莫莫看著氣急,想要發作卻被凌霄強攔了下來。他們還得求著仙兒救人,她本來就性格乖張,這時候可萬萬不能得罪了她。
車快行到隱仙山的時候,凌霄覺得身上有些不好,想來是之前的病又要發作,不敢太聲張,又怕犯起來會嚇倒莫莫,趕緊偷偷的要找些丸藥吃,藉著想要吃什麼東西,把莫莫支到那輛馬車上去。翻出幾粒應急的藥,正要就著水喝了,卻聽到仙兒那沒有一絲感情的聲音響起。
「你中的毒,這些藥都解不了。」說的清淡,卻不亞於一記驚雷,凌霄雖然也大概猜到是怎麼回事,但是萬萬沒有想到竟然能被仙兒發現,自己沒有在她的面前發作過,難道她從自己的脈象就能看出自己中了毒?
「你怎麼知道的?」低聲問著,又怕莫莫回來。
「上次你中毒的時候我就知道了。」卻也難得仙兒有感興趣的事,說了這許多話,在平時已經是很難得的了。
「我自己都看不出來,你怎麼一看就知道。」雖然猜到她會醫術,莫莫也和自己提起過,但是沒有想到她的醫術精通至此。
「我……那個人做的藥,我都認得。」臉上掩不住的厭惡之情。
「什麼人?」急急的問著,如果自己這個是毒,那只能是那次吃了迷藥的時候才中的。
「我不想說。」仙兒眉頭一皺,好像十分厭惡提到這個人。可凌霄卻不罷休,畢竟這個人就是害莫侯的人,原來是等在這裡,怎麼能讓他按捺的住。
「這個人是不是個老太婆。」仙兒只是冷哼了一聲,並不回答。
「那我的這個毒,你可能解?」好像卻有淡淡的愁色攏上眉頭,仙兒搖了搖頭,見凌霄抿著唇,又好像怕他不信似的辯解道:「以前還可以,現在不行了。」
凌霄剛要答話,卻是莫莫一下子掀開簾子進了車來,見兩個人好像有些不自在的樣子,有些不明就裡,偏著頭看了看凌霄,把手上拿的東西遞在他的手裡,脆聲埋怨道:「真是的,這顛來顛去的,巴巴的想喝這個,你也太磨牙了。」
凌霄笑著接過茶來,隨手就泡了一壺,瞬時芳香四溢,並不是那種尋常的茶香,更有股清香在裡面。
「什麼東西這麼好聞。」莫莫閉著眼睛細細的聞著。
「露香茶,怎麼樣,好聞吧,這個最是去火的,所以我才找來要喝的,上次瑾哥特意告訴我的,說給帶了這個,我今天想起來了,就想喝了。」
「不像是茶,倒像是花香。」
「可不就是取的這個意思命的名麼,綴在花瓣上的露水自然是帶著清香的,所以才叫露香茶嘛。」凌霄說著說著又自然的去抓莫莫的手,卻被仙兒的奚語一下驚醒,把手又縮了回來。
「不就是水麼,還這麼多講究。」說完還死命的瞪了莫莫一眼,莫莫有些火起,不知道這仙兒怎麼有一句沒一句的總是說這些話,而且不管說什麼,好像都是故意在說她似的,也不管和她有關係沒關係。現在若不是礙著要求她救爺爺,憑她的脾氣,又怎麼會容得下這些。
「呵呵,不過這水卻更好喝些,不信你嘗嘗。」凌霄乾笑兩聲,斟了一杯先遞給了仙兒,仙兒也不推辭,接了就喝了一口,卻一下子燙著了,一把將那些茶水都折在莫莫的身上,莫莫燙得一咧嘴,慌的跳了起來。
「怎麼樣,怎麼樣,傷沒傷到,快脫下來我看看。」凌霄掀著莫莫的裙子,完全顧不上什麼禮儀之事。
「我這裡疼。」莫莫噙著淚,咬著嘴唇還沒等說出話來,卻是仙兒先開了口,把自己有些微紅的指頭伸在凌霄的近前。凌霄愣了一下,眉毛一挑,只好將她的手捉了起來,用嘴慢慢的吹著。
莫莫看著凌霄,心中無限的委屈,可是她知道,他有何嘗不委屈呢,若不是為了救爺爺,他也不用忍受這些了。自己心裡的委屈無處宣洩,若是以前,一定會把這些火氣都撒在凌霄的身上,可是這一路下來,經了一些事,也就比以前懂了許多。她對他的感情,是要讓他好受的,又怎麼能貪圖自己一時的發洩,而把這些苦惱轉嫁到他的身上呢。
凌霄生怕莫莫生氣,一邊吹著,一邊拿眼睛瞄著她。卻看到莫莫背過身去,應該是掀起了衣裙,又去馬車後面的櫃櫥裡找了一些燙傷藥膏,她始終背對著凌霄,手裡動作著,應該是在擦藥。凌霄心急如焚,又想趕緊去看看莫莫的傷勢,可是礙著仙兒,自己也不好表現的太過明顯,雖然還抓著仙兒的手吹著,可是眼睛、心,全都跟著莫莫跑了過去,心腸都被揉得發酸,又不知道這事該怨誰。
莫莫一會就弄好,用外裙擋著把裡面的襯裙換了下來,又背著凌霄將濕了的外裙換了下來,收拾停當,這才轉過身來,卻是一臉的平和,將手裡的燙傷膏遞在凌霄的手上,「凌哥哥,這是燙傷膏,很好用的。」還沒等凌霄問,卻是看著他緊張的樣子嫣然一笑,「我沒燙怎麼樣,才略微紅了一些,我已經上了藥膏了,現在一點都不疼,涼絲絲的還挺好受。」
凌霄有些詫異的看著莫莫,好像不明白她這是怎麼了,又怕她委屈,又怕她自己生悶氣,左擔驚右受怕的,卻也不能問,只好把藥膏接了,小心的塗在仙兒的手指上,這才把她的手放下,回身自己去把燙傷膏送回去,身子一轉的時候,小心的把手覆在莫莫的小手上,捏了捏她的手,又怕仙兒生事,只好鬆開了。
莫莫看著凌霄恬淡一笑,眼神遼遠,卻又富含無限的深意,讓凌霄覺得既奇怪又有種莫名的安心。莫莫卻深知自己並不是因為有求於仙兒才會變成這樣,她不是怕仙兒會翻臉而不救自己的爺爺,而是不忍心看到凌霄為難的樣子。這,也是才看到凌霄的眉眼,才猛然發現的,原來有些事情,若是不懂,怎麼教也還是不明白,若是懂了,一剎那,一轉眼,足矣。
無論自己的心裡有多苦,只要看到他,千番的苦也都變作了甜,甚至比甜還要濃重持久。他的笑容,就是自己可以彎起嘴角的勇氣。也許這世間再沒有任何東西,可以像愛情一樣教會人成長。
這一路,莫莫和凌霄都清楚的看明白了仙兒的作為,任性的小孩一樣,總是賴著凌霄,卻對莫莫百般排擠,同樣都是女兒身,莫莫又怎麼不知道她的心思,只是不知道以後該如何是好,現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看著凌霄委屈的樣子,幾次想要說明,可是心裡掛念著爺爺,又不知道除開仙兒這條路,還有什麼其他的法子可想。兩頭矛盾,幾夜輾轉,莫莫明顯的消瘦了下來。凌霄又怎麼不知道她的心事,只是他又何嘗不左右為難。
雖說得了這洞中仙,兩個人該是歸心似箭,可又總覺得那盡頭不知道等著一個什麼樣的結果,反倒有些懶懶的,就連這路也變得漫長了起來,路中幾經風雨,耽擱了些日子,好容易才到了通州。
原來是想帶著仙兒一起去找凌江楚的,可是仙兒看了山,死活都不肯上去,又不讓凌霄離了她,凌霄又不放心莫莫一個人走。想來想去,只好由車伕先去尋找,如果找不到也就算了,如果找到了,好歹要勸凌江楚下山一見。那車伕一路上對仙兒橫生芥蒂,現在也是一臉的不悅,但是小主人吩咐,又不能不聽,恨不能請來凌江楚趕緊把這個仙兒趕走,別過幾人,急匆匆的上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