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快近初秋,天有些微涼。
草木雖然依然蔥鬱,卻顯出頹態,更有些依然碧綠的葉子,打著旋兒在涼風中飄落,凌霄伸手接住一片,已經不復柔韌,入手一聲脆響。
莫莫有些吃力的背著著實很沉重的包裹,被凌霄搶了幾次,依然還是被她倔強的背在身上,生怕累壞了他。
「餓不餓?」
「渴不渴?」
「冷不冷?」
「累不累?」
凌霄華麗麗的變身為蒼蠅,繞著莫莫不停旋轉,早就說了這個男人有無數面,莫莫停住腳步叉腰看著他,不知道那晚的凌霄如今怎麼又退化成了孩子一樣。
見她停住腳步,他也站住,眨眨眼,「想……那個?」左右看了看,「現在沒有人,我給你擋著?」
莫莫一愣,這才反應過來他是什麼意思,恨恨的衝他瞪了瞪眼睛。
「怎麼?吃壞肚子了?」
「大少爺!」莫莫也不說什麼,把這三個字吼得擲地有聲。
「幹什麼?」凌霄無辜的看著她,「想吃東西?」
「想吃你!」
「啊?」凌霄四下裡看看,「在這?現在?果真?」說著還要動手解背上的包裹。
「討厭!」莫莫跺了跺腳,不理凌霄,自顧自的往前走。
苗山有一條過山的小路,並不是什麼人刻意修建的,而是這些村裡的人往日行走生生用腳踩出來的。
窄小不說,還時斷時續,初時還好一點,走到後來,幾乎需要腳攀手扶了。
「莫莫,我給你背吧。」凌霄自己氣喘吁吁的,還一個勁的要幫莫莫背包袱,莫莫看著他笑,反倒比凌霄看起來要輕鬆的多。
莫莫早年也常和爺爺一起去山上採藥,自然是比這富家的公子哥更抗摔打一些。
「凌哥哥,這山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我們該怎麼找啊。」莫莫直起腰來四處看了看,感覺毫無頭緒。
「我們不能再這麼順著路找了,那找一百遍也找不到,只去那些沒有人煙的地方找,興許還有可能。」這話說的有道理,如果洞中仙就長在路邊,估計早幾百年就讓人家採了去,哪還會存留到今天。
「唉,想的時候挺簡單,到了這裡才知道。」又是重重的歎了口氣。
「哪怕知道這洞中仙是屬於品什麼目也好,更或者知道具體的藥性也好找一些,現在什麼都不知道,也不清楚這東西喜陰喜陽,估計要找這整座山了。」
凌霄看了看這一山的青翠,有種無處下手的茫然。
「先從這半山找起,如果找不到,我們就下山,趕著車馬繞到山那邊再說,我看這座山想要找遍,十天是不可能的。」
「凌哥哥,既然傳說了這麼多年,總不會是些尋常的草木,不然不早就衰敗了。」
「難道說是木本的?大樹?」放眼一看,樹多得令人頭疼。
「萬一是根須的該怎麼辦?」如果像人參一樣,在這雜草遍地的地方找起來就更是費神了。
「凡是咱倆都不認識的,都有可能,一會下了小路,花花草草就一樣都不能漏掉了,每樣都要看仔細,千萬不能錯過了。」
兩個人一言一語的說著,已經慢慢的從小山路上走了下去。
苗山植被的種類不算多,但是大多生長的枝繁葉茂,下了小路不久,就被濃密的翠綠裹身,凌霄和莫莫生怕走散,手牽著手前後走著,速度更是慢了。
轉眼就已近黃昏,草深林密,已經看不清什麼東西,再往前走容易漏看什麼,凌霄和莫莫商量了一下,露營是必須的了。
凌霄多背了一個小帳子,選了塊還算平整的地搭好了,還好苗山並不大,養不出什麼猛獸,再說現在天氣轉涼,蚊蟲也不猖獗,這一個小帳子滿夠用的。
兩個人怕在山上找不到活水,所以帶的都是些便以吃喝攜帶的東西,不需要生火燒飯。
莫莫累了一天,強著吃了不少的東西,生怕自己明天沒有力氣趕路,凌霄卻有些面色不好,吃的也不多。
「凌哥哥,你沒事吧。」莫莫拿著自己的水壺餵了凌霄一口水,有些擔心的湊在他的身邊。
「好累。」凌霄苦笑了一下,唉,結果最先叫苦的反而是自己。
「把這個吃了。」莫莫從自己隨身的小荷包裡拿出一粒深褐色的小藥丸來,直接塞到凌霄的嘴裡,凌霄嚼了嚼,想來是有些苦,皺了皺鼻子,還是乖乖的嚥了下去。
「你不怕我毒死你?」莫莫把小荷包依然收好,看了他笑。
「娘子要毒相公,那我也只好認了。」
凌霄接過莫莫遞在他手裡的一塊饃饃,咬了一口。
他一貫的錦衣玉食,就連尋常東西都會吃了不順心思,何況是這些,實在是覺得難以下嚥,要還給莫莫,見她沒有要接的意思,只好苦了臉讓自己強吃下去。
「誰是你娘子了。」莫莫端了水在旁邊等著,見他費力嚥下一口,忙把水遞在嘴邊餵他喝了。
「你不想當算了,我……」還沒等說下去,就被莫莫揪了耳朵。
「你敢去找別人?哼!你要是找別人,我就讓她變成個麻臉,讓你一輩子都給麻臉當相公。」
「是你不給我當娘子的,怎麼還不讓我去找別人?」凌霄偷偷的撕下半塊饃饃塞到莫莫的手裡。
「誰說我不……當了。」莫莫捶了一下凌霄的胸膛,「討厭!」被凌霄笑著一把抱緊懷裡。
雖然還沒有入秋,但是山中的夜晚還是有些寒涼,莫莫一時興起,非要看星星。
凌霄怕她凍著,把大氅散開,給她披在身上,看了看又覺得不放心,把自己的那個也打開,又給莫莫裹了一層。
莫莫也怕他涼,偏要給他披上,後來爭不過,凌霄只好將自己的那件穿了,卻把莫莫抱在懷裡,用自己的體溫暖著她。
林間的夜,薄紗一樣的罩著萬物,是輕的,是冷的,了無人煙的地方,就連夜色都顯得那樣不沾染人間濁氣的聖潔。
星星像是能直從天上掉落下來一樣,奪目耀眼。這樣的夜,能讓人醒,也能讓人醉。
「好美。」莫莫的臉在月輝的映射下顯出皓白的光澤,凌霄低著頭,不覺得有些癡了,嘴唇輕吻在她的髮絲上,已經迷茫了心神。
「你喜歡,我就送給你。」說著癡話,心思全不在這夜色中,而在這懷中人的身上。
「又不是你的,怎麼送?」莫莫覺得好笑,這個呆子,又在說夢話。
「買來送你。」輕吻在她的脖頸,點點落下,不敢深吮。
「又沒主的你向誰買去?」從脖頸傳來一陣酥麻,直癢到心裡去,呼吸急促了起來,卻將頭更靠向了他。
「沒主?那就是我的,現在是你的了。」伸手撥弄著她的衣服,卻猛然想起了什麼似的,狠狠的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將她的領子弄好,抱著她,不敢再有所舉動。
「凌哥哥。」
「嗯?」
「一直在一起。」
「小傻瓜,你想跑都跑不了了,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永永遠遠,你都是我的。」將她的臉轉過來,親著她的額頭,親著她的鼻尖,吻上她的嘴唇。這夜幕星光下,什麼都不求,只要永遠。
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可洞中仙卻一點蹤跡都沒有,如果沒有凌霄陪在身邊,莫莫幾乎絕望,唯有看著他的眼睛,才能又重新鼓起勇氣,一點點的走下去。
「凌哥哥,我們已經找了七天了,得折返了。」莫莫歎了口氣,今天起風了,有些涼,她緊了緊衣衫,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力氣再重新找一遍。
「好,我們回去休息休息再重新來,這半邊找的差不多了,應該沒有遺漏。」
「嗯。」莫莫的臉色蒼白,幾天的勞心傷神已經使她憔悴了很多,她雖然不說,可是卻一直掛心著凌霄的身體,有些東西總是讓她害怕,越幸福就越擔心,雖然時刻都守著凌霄,卻有種抓不住什麼的惶恐,她幾乎不敢想那兩次,凌霄好像差一點就離開了自己,那種失去,就算想想都已經痛徹心肺,她總是會抓著他的手,抓的緊緊的,以此來抵擋那令他無法承受的失去。
「你別擔心,這只是救爺爺的一條路而已,並不是唯一的。」凌霄親了一下莫莫的額頭。
「嗯。」聽凌霄這麼叫爺爺,心裡不覺一暖,有一種歸屬感油然而生,她屬於他,而他也屬於了她。
「如果找不到洞中仙,我們就用自己的力量救爺爺,既然是有人下毒,我們一定能解。」篤定的承諾,「我們回去找爺爺的仇人,如果能直接找到下毒的人,那他也一定有解藥。」說到這,卻渾身涼了一下。
兩個人都不再說話,心照不宣。這個人的能力遠在他們之上,找到了他又怎麼樣呢,他的能力可以讓他們欣然喝下迷藥,就算真的面對了面,他們又能奈何的了他麼。
「凌哥哥!」莫莫像是發現了什麼,驚喜的拉了拉凌霄的袖子,手指著前方,卻先跑了過去。
「什麼?」凌霄也順著那方向看去,這個小傻瓜,那只是兩株並蒂而生的兩種草藥,她一定是當成什麼別的東西了,正要逗她,眼神卻陡然驚恐,他狂奔過去,卻怎麼來得及,只能聽到莫莫一聲淒然慘叫,凌霄的心猛的墜了下去,魂靈隨著那聲叫喊被揪出體外,腦子一片空白,下意識的嘶喊出聲,「莫莫!」
「莫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