嬉笑姻緣:三入洞房 第1卷 第三十二章
    夕陽西下,落日的餘暉鋪在海面上,大海化成了一條金色的魚,翻騰跳躍著,展示著自己華麗的身體。西天凝彩一般的雲朵,不甘讓這海獨佔了風頭,有些羞答答的探進水面,頓時被融化了顏色,一絲一縷的滲進那柔軟的海面。遠處往來的商船揚著潔白的帆點綴其中,間或有三三兩兩的海鳥引頸叫著,愈飛愈遠,漸漸幻化成西天的一顆灰白的小星。

    夜,降臨了。

    莫莫生平第一次看到大海,不覺得癡了,她托著腮坐在海邊一家酒肆的屋頂上,雕塑一般,溶進夜幕那絳紫的斗篷中去。

    星光熠熠,海天一色,藍色的海像是罩上了一層紫色的紗裙,莫莫盯著這海面的起伏,幾乎忘記了呼吸。夜色中的大海,更像是一個妖媚的女子,穿著紫色的薄紗裙子,輕歌曼舞間,似有心又似無意的掀弄著裙擺,露出內裡藍色的酮體來。再沒有任何女子可以像這大海一樣又嫵媚又嬌羞,勾著人的魂魄,讓你越陷越深。

    「我不稀罕!」莫莫猛的大叫了一聲,這一聲卻被腳下酒肆茶樓的喧囂吞噬,誰都攪擾不了。

    「喲,怎麼這麼大的脾氣。」不知什麼時候,莫莫的身後竟然站上來一個人,莫莫嚇了一跳,幾乎忘了自己是在屋頂,慌著往旁邊就逃,卻被那人一把抓住胳膊,穩穩的將她拉到身邊,「怎麼還是這麼冒失,萬一摔下去怎麼辦?」

    莫莫嚇得花容失色,心裡知道這不是凌霄,可是在夕照城,又有誰會認識她呢。死命的掙扎了一下,卻怎麼也掙脫不了,莫莫垂著頭不敢看,生怕這陌生的夕照城也會養出一些三頭六臂的怪人一樣。

    「喂,你這小沒良心的,我才走了半年,你就把我忘得一乾二淨啦?」笑的淡然,卻有無限的寵愛滲透其中,像是在逗著一個孩童。

    「瑾哥哥?」不敢相信的抬起頭,眸子裡的流光像是被瞬間點亮的華燈,映著慕容瑾臉上燦爛的笑容。

    「瑾哥哥!瑾哥哥!瑾哥哥!」再說不出什麼別的,莫莫緊緊的抓著慕容瑾的衣袖,跳著叫著,明動得有如碧波上那一團璀璨的星光。

    「唉唉!小心,小心又把人家屋頂踩破了。」慕容瑾刮了一下莫莫的鼻子,笑容溫暖,這一下卻把莫莫惹得哭了起來。

    「莫莫,怎麼了,怎麼了?怎麼哭了?這麼不喜歡見到瑾哥哥啊?」用衣袖擦掉可人兒腮邊的凝珠,輕輕的摟住她的肩膀,慕容瑾不覺得有些恍惚。在他的記憶裡,應該從來沒有見過這個小丫頭哭過,她永遠都是一副伶牙俐齒沒心沒肺的樣子,好像全天下所有傷心難過的事情都會繞著她走一樣。今天眼見她哭得這樣傷心,又帶著些許的任性,慕容瑾心中一緊,他知道,在他走之後的這段日子裡,有些什麼事情已經在莫莫的身上悄悄的發生了。

    莫莫並不回答慕容瑾的問題,只是小貓一樣又委屈又乖巧的膩在慕容瑾的身邊,問她吃飯了沒有,她只是搖頭。問她想吃什麼,也是搖頭。

    「這下可糟了。」慕容瑾不無誇張的叫道。莫莫眼角濕潤,大眼睛更是哭得小兔子一樣,眨巴眨巴的看著慕容瑾,無限嬌柔。「我們的莫莫居然會不想要吃東西。悄悄告訴瑾哥哥,是不是天要塌下來了?」

    「瑾哥哥討厭。」小拳頭捶在慕容瑾的肩膀上,終於破涕為笑,可卻怎麼都不肯跟了慕容瑾下去吃東西,慕容瑾只好去給她買來,哄了半天,莫莫才肯放他走。

    星幕低垂,慕容瑾像是穿梭在海中的一尾魚,雖然提著兩大包的東西,動作利落輕盈,顯然是怕莫莫等著急了,慕容瑾匆匆忙忙的買了幾樣莫莫愛吃的東西,又帶上一些夕照特有的小吃,少不了的只有一樣,就是酒。

    「吃吃這些東西,平時咱們那裡都吃不到的。」慕容瑾縱身躍起,輕輕踏上房頂,不急不喘,輕功要比莫莫高桿的多。

    「哦。」莫莫有些落寞,剛才哭這麼一下,已經把自己瞬間清空了似的。見到瑾哥哥是該高興的,可是這高興卻又是墊在自己逃跑這件事的上面,好像就不那麼踏實了。剛才還氣得半死,等瑾哥哥這會功夫,心裡早把初晴和凌霄罵了千百遍,只等瑾哥哥回來通通數落給他聽,可是手裡拿著慕容瑾塞過來的海鮮串,卻又什麼都說不出來。心裡也惦記著凌霄會不會因為找不到自己而著急。

    「怎麼?不合胃口?」慕容瑾又遞過一個小酒壺,卻被莫莫先豪飲了一口。「不吃東西,不許喝酒」慌著又奪回來,生怕她這個喝法會傷胃。

    「瑾哥哥,你怎麼在這裡?」心情平復這才想起來今天偏偏自己剛和凌霄吵了架就遇到了瑾哥哥,實在是巧得不能再巧。

    「我們慕容家在夕照有生意啊。」慕容瑾輕描淡寫道。

    「哦。」莫莫也不打聽這些,她始終對於這些家事之類的東西興趣缺缺。

    「那你怎麼又在這裡,你爺爺的病怎麼樣了?」慕容瑾見莫莫呆呆的,也不知道自己拿東西吃,只好拿了手裡的醬牛肉餵她。

    「瑾哥哥,你怎麼知道我爺爺病了?」小嘴一癟,想到爺爺,莫莫又湧上淚來。

    「別哭別哭,想哭也要吃飽了東西有力氣了再哭。」慕容瑾拭了拭莫莫的眼角,「我聽博宇告訴我的,說你爺爺病了,怎麼,已經沒有大礙了吧。」聽博宇說的甚是凶險,不過看莫莫竟然會跑來夕照,那應該已經脫離了險境吧。

    「我爺爺現在變得不會動不會說話,整天躺在那。」莫莫說著又是鼻子一酸,慕容瑾有些失色,卻並沒勸慰,只是攬住莫莫的肩,「我們原以為凌江楚可以救我爺爺,可是找到了凌江楚,他又救不了,讓我們去找洞中仙,我們這是要去找洞中仙的。」這一番話如果是說給別人聽,只怕會如墜霧中,好在聽者是慕容瑾。

    「你竟然找得到凌江楚?他不是已經避世很多年了麼?」其實心裡最想問的卻是那個我們是誰。

    「嗯,他瘋了,還要我嫁給他兒子。」

    「什麼?」慕容瑾一時亂了,急急的抓了莫莫的手,「那你嫁了?」話一出口就覺得自己好笑,看這樣子,當然是沒有嫁的成。

    「沒有。」本來要說的,可是一想到凌霄的臉,莫莫把剩下的半截話嚥回了肚子,不知道為什麼,就是不想在瑾哥哥面前提凌霄。

    「哦,我聽說洞中仙也只是傳說中的東西,難道真的有?」慕容瑾總是懂得自己有什麼該問有什麼不該問,可是他的情感卻幾乎被理智剝奪殆盡,有的時候連他自己都希望自己可以失控一次。

    「總是救我爺爺的一個辦法。」連自己都覺得渺茫,一直以來這個洞中仙好像只是一個讓自己不絕望的念想,莫莫不想讓自己去考慮其中的可行性,因為她太需要有這麼個指盼了,如果沒有這麼洞中仙,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幹什麼。

    「你和凌家的小少爺一同來的?」慕容瑾看向遠方,天已經黑透,大海像是舞動著的不透光的綢布,有星光散落在上面,流珠一樣四散轉動,又像是女孩子的心事,只能窺探,不能觸摸。

    「嗯。」不想提這個名字,卻好像逃也逃不開,躲也躲不掉。總以為不見他,不聽他,不想他就可以讓自己的心緒平靜下來,可莫莫怎麼知道,凌霄早已經在她的心裡生根發芽,他的根系滲透到她的血脈裡,隨隨便便的一個眼神,輕輕淺淺的一個味道,就會讓他溢滿她的整個心臟。

    「怎麼?」慕容瑾揀了片火腿送在莫莫的口中,她的心思也不在吃上,嚼蠟一般嚥了下去,「他欺負你了?」

    「瑾哥哥……」像是捏破了一個滿裝了水的泡泡,淚水瞬間爬滿臉頰,「他和初晴一起欺負我。」說著卻好像鬆了一口氣似的,小嘴嘟著,卻自己挑了塊雞肉放在嘴裡,一邊哭著一邊和著淚吞下去,又伸手向慕容瑾要酒。

    慕容瑾看著莫莫,把手中的酒壺遞交到她的手裡,看她皺著眉仰脖吞下一口酒,看她咧著小嘴吐著舌頭的可愛模樣,看她一邊哭著一邊委屈的看著自己求救的眼神。慕容瑾想要像以前一樣,一邊聽她講她的心事,她的委屈,一邊安慰她,看她吃飯,陪她喝酒。慕容瑾不說話,他依然微笑著,他知道他的笑容可以讓莫莫安心的講下去,可是莫莫卻看不出他的眉宇間有淡淡的憂愁籠上來,因為他知道,她的心裡始終在看著別人。

    「然後初晴居然裝作摔倒,我怎麼可能打一個女人呢,瑾哥哥,你說是不是他們太過分了。」莫莫囉哩囉嗦的碎碎念了半天,在酒精的作用下,就是再私密的委屈都變得可以暢所欲言,何況眼前的又是慕容瑾。她將自己這一路的委屈盡數傾倒給慕容瑾,就像以前一樣,可她卻不知道,這些沉重的心事卻壓在慕容瑾的心頭,他苦笑著,她卻依然看不清。

    「莫莫,既然不開心,那我陪你去苗山好不好。」話一出口連慕容瑾都愣了一下,這句話好像根本就不是從自己的口中說出來的,就像是一句心事,怎麼會這樣大搖大擺的溜了出來。

    莫莫也是一愣,她不是因為慕容瑾的這句話,而是自己本能的想要拒絕,她支吾著,「瑾哥哥,你不是還有事要做的麼。」有些話,無論怎麼措詞,都是借口。

    「沒關係,既然你那麼不喜歡和那個凌霄和初晴在一起,那我就陪你去嘍,反正我們家生意大,我離開一時半刻的也礙不了什麼事。」說是這麼說著,卻並沒有要去的心思了,慕容瑾澀澀的笑容掩飾不了他的失落。女孩子真是奇怪,你守了她兩年,她每天和你把酒言歡,喝醉了肆無忌憚的靠在你的身上,那個時候她什麼都肯,可卻不懂事。結果你才離開了一陣子,她就長大了,不但懂事了,連心上人都有了。慕容瑾不自主的搖了搖頭,一旦女孩子的心裡住了一個人,就再也不能夠強求了,無論她將他埋的多深,無論是拂去還是挖走,那裡永遠都會有那個人的印跡,縱使會一輩子荒蕪,她也不會再種別的種子下去了。

    「可是……」莫莫垂著頭,眼睛卻滴溜溜的轉著,她想不出要拒絕的好借口,可是她卻從來沒有想過要在這個時候離開凌霄。他那樣的惹自己生氣,可是自己卻不想分開,這是什麼?

    「難道你不認識洞中仙?只有凌霄才認識?」卻是慕容瑾給了莫莫一個好理由。莫莫忙不迭的點頭,「那就沒辦法了,我們的莫莫只好這一路都受這個壞小子的閒氣了。要不,瑾哥哥幫你教訓教訓他好不好?」人都說女人心海底針,那麼男人的心就像是廣博的大海,可以容下無數的暗礁,有一些甚至比海還要深,可從表面看,卻是波瀾不驚的。慕容瑾始終是笑著的,可是在心裡,卻如一顆晨星墜入深海,越沉越深,永埋心底。

    「瑾哥哥,我好想你。」莫莫將頭靠在慕容瑾的肩膀上,她好懷念以前的日子,那個可以和爺爺一起肆無忌憚的笑的日子,那個可以和慕容瑾秦博宇開懷暢飲的日子,可是,她卻不再想讓這一切都沒有發生了,以前的日子再好,她也不再想讓這時光倒流了。因為以前,沒有他。可是,他的心裡,有沒有自己呢?

    「要不我們教訓教訓那個壞小子。」

    「他不會武功的。」又忙著去維護他,生怕他受了什麼欺負似的。

    「嚇唬嚇唬他怎麼樣。」慕容瑾強壓下湧上來的酸楚,原來想要而得不到,就是這種感覺啊,自己生來什麼都有,偏偏是這個最費心的,到頭來卻並不屬於自己,如果自己並沒有走……甩了甩頭不讓自己再想下去,有時候該放下的終歸是要放下,再抓著,只會徒增傷悲。莫莫啊,這一番心事,你是再也不會得知了。有時候放下,不是因為看得太輕,而是太重,重到不能負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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