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就足夠了。」莫莫淡淡的瞟了一眼，馬上又扭過頭去。
「行了，你倆也快些準備，我們以後在這車上就住不方便，還是在天黑的時候找個有客棧的地方也好投店。」凌霄吩咐著，又回頭看莫莫。
「莫莫，初晴得罪你了？」凌霄見初晴出去替換菜品，低聲問詢道。
「沒……沒有啊。」莫莫被問的一愣，她連連擺手，連回答都有些結巴，這更讓凌霄覺得奇怪。
「沒有為什麼你好像不愛看她的樣子。」
「誰說的？」莫莫有些慌了，真的這麼明顯？連凌霄這個呆子都看的出來？
「什麼誰說的，你總是不和初晴說話，她是不是背著我得罪你了？」雖然怎麼看初晴都不像是那種人，但是凌霄還是怕莫莫受了什麼委屈，只好先這麼猜測了。
「真的沒有。」被凌霄這麼一捅破，莫莫反倒覺得自己有些矯情了，明明也沒什麼，無端端的反倒把初晴給陷害了一樣。
「真的？如果他背著我欺負你，你就跟我說，送她走就是了。」凌霄幾句話說的輕巧，反倒讓莫莫驚慌失措了起來，「凌哥哥，真的沒有，你可千萬別把初晴送走啊。」如果真的送走了初晴，那豈不是自己又害了她，莫莫想到這一層，連剛才心裡存的那些小心思都盡數丟掉，一時間只覺得初晴可憐，總不能連這個去處都被自己奪了去。
「沒有就最好，你可別不告訴我，如果誰欺負了你，就只管和我說。」
「我知道啦，你就別瞎猜了。」莫莫粲然一笑，露出兩個淺淺的酒窩，正巧初晴提了個食盒上車，被莫莫先把食盒搶在手裡，「餓了，剛才沒吃飽，這裡有什麼好吃的？」話還沒說完就掀開食盒揀出一塊桂花糕丟進嘴裡，初晴自是一愣，旋即淺笑出聲。
「奇怪，真奇怪。」凌霄也不挑明，只拿手撐了下巴看著莫莫吃東西，初晴繞到後面，往他背後塞了個靠枕，他這才半躺下去，枕著手臂盯著莫莫出神。
「奇怪什麼？」莫莫心裡一動，依然笑著，「有什麼好奇怪的。」
「我奇怪。」凌霄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微合雙目，卻被初晴推了一下。
「少爺，這才起來多長時間，況且才吃了飯，你靠一靠也就算了，怎麼還想睡覺啊。」初晴已經和幾個人混熟，況且凌霄平時最討厭他們之間還要畢恭畢敬的，「早上空氣這麼好，要不少爺出去跟著馬車走走吧，也當消化消化了。」初晴雖然這麼說，卻掩嘴笑了。
「不。」凌霄在靠墊上委了委身子，一點要起來的意思都沒有。
「少爺還是當醫生的呢，怎麼反倒自己這麼不講究養生之道的。」初晴說著笑盈盈的靠在近前，半拉半拽的把凌霄弄起來。
「累。」凌霄作勢還要往回躺，又覺得好玩，也是唇角溢笑，卻沒發現莫莫那邊雖然嚼著桂花糕，卻一絲香甜都沒有嘗出來，反倒是心裡胃裡都酸酸的。
「少爺！」初晴嗔了一句。莫莫看著初晴的臉，不覺得有些癡了，她的眉眼好像都汪在一池多情的水裡，蕩漾著醉人的弧度，整個人就像是一塊又甜又糯的軟糕，讓人忍不住想要吃，卻又不捨得。莫莫的整個生命裡好像都沒有遇見過這樣的人，她週遭的，除了那些潑辣的大嬸大娘，其餘的都是男人。如此嬌軟的女子，她以前甚至不知道竟然也和她一樣存在於這個世界上。
她看到凌霄雖然好像不願意，但依然笑著被初晴趕下車去，雖然都是女孩子，可是自己卻一點女孩子的柔美都沒有。莫莫低下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初晴總是說她是窮苦出身，可是莫莫見過她的手，柔弱無骨。而自己呢？因為常年和藥草打交道，她的手早已經不復嬰兒般的滑嫩。
也許自己一直在意的是這件事啊。莫莫掀起轎簾，看凌霄一跑一顛的奔到馬車的前面，不顧車伕的勸阻硬是跑到路邊的草叢中去，陽光綴滿他的髮梢，像是一個精靈，俊挺的背影在草叢中越跑越遠，玩心重的像個孩子。
「少爺！」初晴的聲音像是夾帶著花香的一陣暖風，飄飄蕩蕩。莫莫沒有出聲，只是看著凌霄自草叢中漸漸的又跑了回來。她放下簾子，往後靠在靠枕上，難怪人家都說女孩子就像是水一樣，可是自己呢？活脫脫像塊堅冰。莫莫賭氣的向裡躺下，打算就此一路昏睡下去，一直睡到苗山為止。
「我出去消化，你反倒躺在這裡睡覺。」馬車一動，想來是凌霄都不等馬車停下就跳上車來。莫莫打算裝睡不理她，卻被他靠近的鼻息惹的臉頰發燙，猛的睜開眼，卻正看到自己面前的一大捧絳紫色野花。她喜得奪了過來，幾乎全然忘了心中不快。
「好看吧，那裡有那麼大一片。」凌霄的眼中是清可見底的純淨，「你可別吃啊，這東西吃了會起疹子的。」見莫莫湊在鼻子上聞，忍不住提醒出聲，完全忘記莫莫自己也是學這個的。
「怎麼，我看起來那麼像豬啊。」他當自己白癡？又不是爺爺連吉吉草都吃的。
「那倒也不是，不過……」凌霄故意頓了頓，結果引來莫莫一記白眼。
莫莫的心裡五味雜陳了一路，只有凌霄那個傢伙高興的像個白癡一樣，時不時采個野花，弄個野蝶的。莫莫對自己的心情說不清道不明，時好時壞，又要總為了爺爺的病擔心，又怕找不到洞中仙。雖然有凌霄的百般勸解，但是看了凌霄，心裡自然又是一番別樣愁緒，好在路上並無波折，轉眼就來到了夕照城。
夕照和江梁不同，也許是因為夕照臨海的關係，來這裡跑商的各國商人都有，夕照也就自然而然的帶上了些許異國情調。這次是莫莫的頭一次離家，對什麼都好奇，到了夕照這個和南風內陸迥然不同的地方，整個心思再也裝不下什麼別的。莫莫本來好奇心就重，對那些自己沒見過的新奇玩意感興趣的不得了。夕照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好聽的東西都是莫莫看都沒看過，甚至是聽都沒聽說過的，莫莫看花了眼，覺得這個好，可是拿在了手裡又覺得那個也不錯。她其實也只是個孩子，只是有些東西迫使這個曾經嬌縱的孩子要一夜長大而已。
「凌哥哥！」
「凌哥哥！」
「凌哥哥！」
凌霄一臉無奈的跟在莫莫的身後，原來莫莫只把自己當錢袋而已。這一路也不知道怎麼了，貓一陣狗一陣的，動不動就對自己來個視而不見。可一到了夕照，看到這麼多好玩的東西，她連眼神都甜了，就更別提這清脆如蘋果一樣的叫聲，把凌霄叫的心裡麻酥酥的，就算想不應都由不得自己不應了。
「又看到什麼了？」凌霄已經捧了滿手，身後跟著的初晴也提著一袋東西，莫莫彎著眉眼指了指攤子上的草編小物事給凌霄看。
「這是什麼？」凌霄湊到近前，手上滿著不好拿起來看，只好彎腰低頭，原來是草稈編的小桌子小凳子。凌霄看了也喜歡，又不好說出來，還故意低沉了聲音逗著莫莫，「這有什麼好玩的。」說罷轉身要走。
「凌哥哥。」莫莫拉了拉凌霄的衣角，卻不說什麼，只是翦水雙瞳那麼一瞄，櫻瓣小嘴微啟，「凌哥哥。」
「怕了你了，都買了吧。」凌霄也納悶，本來銀子都在莫莫的身上，可是莫莫買什麼東西還都要先得了自己的同意才肯花錢出來。又猛然想起了什麼似的回身找初晴，「你也別光看著，挑你喜歡的買幾樣。」
「不用了少爺，初晴看著小姐買的這些就都飽了眼福了，再挑不出什麼好的了。」
「讓你選你選就是了，何必這麼客氣，又花不了多少銀子。」凌霄對初晴說著，卻沒注意到莫莫正在挑揀那些小玩具的手也停了，只是看向他們兩個。
「少爺，真的不用了。初晴也沒見過什麼，自然看什麼都是好的，選不出什麼。」初晴不覺低下了頭，手裡提著的都是莫莫買的東西，更是顯得她有些可憐了。雖然平時在言語上已經不講究那些主僕之別，但是在有些時候，初晴對自己的身份看的要比凌霄他們看的還要明晰一些的。
「要不，你看好哪個，你就拿去玩好了。」凌霄用下巴比了比初晴手上的東西。
「少爺……」初晴還沒有往下說，莫莫卻變了聲音，「她喜歡，你就給她買好了，為什麼要送我的東西。」
「莫莫，你這麼一大攤呢，怎麼玩的過來。」凌霄攤了攤手上的東西，險些弄掉一個。
「少爺，我不要了，真的。」初晴比凌霄仔細的多，當然看出莫莫的不快，忙著上來打圓場。
「你想要你就讓他給你買嘛，我的就是我的。」莫莫積攢了一路的委屈，不知道為什麼今天這個當口好像河水潰堤一樣，大有毀於蟻穴的感覺，本來沒有什麼事的，她也是孩子氣太重，把些玩物看的重些，其實好多剛才買來的，這會也記不清到底買了什麼，可是一聽凌霄要送給初晴，馬上就都當成了珍寶，哪一個都缺不得的樣子。口氣自然硬了，劈手去奪初晴手裡提著的一串鈴鐺，初晴沒料到她會來奪，巧也就巧在街市上人多，也正好有人在身後撞了她一下，這一下只撞個趔趄而已，可偏趕上莫莫從前面拉她手裡拴著鈴鐺的細線，這一拉不要緊，初晴就勢竟然站立不穩跌倒在地上，手指也被細線劃了一道口子。
「莫莫！」凌霄只看到莫莫去奪東西，沒看清是個什麼情況，還以為是莫莫把初晴給拽倒了，無論怎麼比，莫莫在他這裡要比初晴重的多，他再怎麼不計較，但心裡也只當初晴是個下人而已。就因為只是個下人，這一下凌霄就更是生氣了。一來是氣莫莫竟然跟一個下人動氣，二來也是氣莫莫怎麼這麼魯莽，萬一把自己傷了又當如何。可莫莫哪能明白他的心思，只是見他臉色都變了，還把手裡的東西全都貫在地上，伸手將初晴拉起來。
「你……」莫莫氣急，蹲在那裡揀東西，卻怎麼可能揀的完，抱了滿滿的一懷，地上還是丟下不少。
本來就是鬧市，閒人見有熱鬧可看一會就聚攏上來，莫莫蹲在地上，覺得委屈滿溢出來，又見到凌霄執著初晴的手檢看傷勢，心裡像是打翻五味瓶，酸苦鹹辣湧上心頭。莫莫忍著淚，臉已經紅的像是蘋果，也後悔自己竟然傷到了初晴，這下子就更讓凌霄覺得自己連點小女子的品行都沒有了，卻又覺得初晴一定是裝出來的，自己就是力氣再大，只是扯一下鈴鐺又怎麼會把她弄得摔倒。
她狠狠的看著凌霄和初晴，猛的站起來，把滿懷的東西一股腦丟在地上。
「莫莫，你幹什麼？」莫莫丟在地上的東西砸在凌霄的腿上，凌霄忘了還握著初晴的手，抬頭看莫莫，卻見她好像比初晴還氣，一時沒反應過來，語氣中的著急卻被莫莫誤會成了氣憤。
「反正是你的錢買的，你愛給誰就給誰好了，我也不稀罕。」莫莫氣的跳腳，撥開看熱鬧的人群拔腿就跑，凌霄唬了一跳，慌著站起來追，可等擠出人群，又哪還有莫莫的影子。
「少爺！」初晴把地上的東西揀了揀，更有些來不及揀的，已經被圍觀的人們一哄搶散了。
「莫莫！」凌霄急得眉眼都變了，「莫莫！」又緊跑了幾步，連個方向都不知道，看哪裡都沒有莫莫的身影，凌霄也不知是急的還是氣的，嘴唇都抖著，初晴怕他急火攻心再鬧出什麼事端來，跟在旁邊忙著解勸，手上的東西早就丟了大半。
「少爺，你別著急，莫莫姑娘只是氣急了，等她消氣了，自然會找我們來的。」
「她怎麼找，她怎麼找，這裡她又沒來過，我們還沒住客棧，她去哪找？」凌霄不管不顧的衝著初晴吼，眼睛裡還在四下找尋著莫莫。初晴被吼得眼淚圍著眼圈轉，只能強忍著不讓自己哭出來。
「莫莫！」凌霄用手攏在嘴邊，喊得聲嘶力竭。這夕照城這麼大，又讓他去哪裡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