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天之前曾來找過,對於赤箭生長的地方自是熟悉了,只是那一段路卻不好走,因此二人雖找到了花枝,身上卻也沾滿了泥污,回宮時更是已近黃昏。
進了宮,問天顯得沉默了起來,靈兮則低著頭,暗自思忖著一會兒如何面對虞妃的盤問。
轉過了一道小樹林,問天突然停下了腳步,靈兮也跟著停了下來,好奇的抬頭,正對上了虞妃凌厲的眼神和金嬤嬤幸災樂禍的笑臉。
「你們去了哪裡?怎麼會搞成這樣?」
靈兮不知該如何回答,暗中拉了拉問天的衣袖,問天答道:「屬下陪著殿下回了孟家——」
「本宮知道。」虞妃打斷了他的話,「可隨行的侍衛早就回了宮,你們二人去了哪裡?」
金嬤嬤掩著嘴,偷偷的笑著,瞥了一眼靈兮和問天,「娘娘,您就別生氣了,想必是太子妃殿下在宮中寂寞的緊,好不容易有了出去的機會,還不借此消遣消遣啊。」
靈兮怒目瞪視著金嬤嬤,後者在她的逼視下也有些懼怕了起來,微微的退了半步。
虞妃一把抓起了靈兮的右手,那裡的一抹硃砂還在,虞妃的心方才放了下來。
「說吧,究竟去了哪裡?」
問天俯首答道:「剛才我和殿下本想隨著眾人一起回宮,可殿下突然想起有東西還在孟家,於是屬下又陪著她折返了回去。屬下想和殿下盡快趕回來,便挑了條小道走,誰知穿過一片樹林的時候,我們聽到林中有哭泣聲,然後看到一個長著鳳尾的人影在林中飛了過去,我們慌不擇路的逃了回來,還落入了一個山坡下,所以就弄成這樣了。」
靈兮暗自嘲笑著問天的愚蠢,這樣的故事哄哄三歲小孩還可以,要想在虞妃面前矇混過去,恐怕是不可能的,自己開始思忖起來另外的應對之詞。
誰知抬起頭,虞妃的臉上卻顯得有些驚恐了起來,想起了自己帶回靈兮簪子那晚的情形,還有些毛骨悚然,問天剛才所見,和那晚自己所見的情形有些相似,只是把自己所見的影子和子墨的夢結合了而已。
不耐煩的揮了揮手,「算了,總之,有你在就沒什麼好事。記住,要去浣衣局做完你的活方能休息。」說完便帶著金嬤嬤匆匆離開了,似乎怕沾染了什麼晦氣。
二人對於虞妃這樣的安排倒也並不覺得奇怪,對望了一眼,無奈的聳了聳肩,正準備各自離開,卻看到了不遠處的月蟬,她正帶著子墨閒庭信步著,似乎有著滿腹的心事。
靈兮匆匆走了過去,將手中的赤箭塞在了她的手裡,「這是給你的,算是報答你上次幫了我的情,我們互不相欠了。」
「赤箭,真的是赤箭。」月蟬歡呼著,完全沒有在意靈兮的說話,彷彿手中這支小小的花束就是她整個的世界。
「你們去了翠雲山?」
「沒有。」問天答道:「是城裡有位老大夫上山採藥,無意中看到這種花覺得很美,所以採了回來,剛好被我們碰到,所以我就買回來了。」
「謝謝你們。」月蟬說完,便笑著往自己的寢宮跑了去,子墨也一路小跑著跟了去。
「你為什麼要騙她?」靈兮不解的問道。
「因為我不想讓她覺得,她欠了我。」翠雲山月蟬也曾去過,知道那裡山路的崎嶇,若是知道問天和靈兮不顧艱險上山尋找赤箭的話,以她的個性一定會內疚許久的,而這並不是問天希冀看到的結果,問天只是希望他能開心而已。
第一次,靈兮聽到問天這樣談著月蟬的時候,心中會莫名的生氣,忍不住嘲諷道:「知道你對她好,因為你喜歡她嘛,不過請你搞清楚自己的身份,你從頭到腳哪一點配得上她了?真是瘌蛤蟆想吃天鵝肉。」
問天並不生氣,反唇相譏道:「你不也一樣,一個小小的浣紗女,卻一樣成為了吳越的太子妃。」
「懶得和你瞎扯。」靈兮揮了揮衣袖,往掖庭走了去。
「那是自然了,誰叫你還有那麼多事要做啊?我就舒服多了。」問天故意將聲音說得很大,靈兮卻已小跑著離開了。
夜了,整個皇宮都沉沉的睡去了,就連掖庭也變得安靜了起來,靈兮獨自站在浣洗的池子邊,望著水中淒冷的容顏,發起了呆,想著問天對月蟬的好,忍不住將手中的衣物狠狠的摔進了池子裡。
「你好大的膽子,虞妃娘娘吩咐你在這兒做事,你卻在這兒發脾氣,找死啊?」問天笑著走了過來,手中還拿著一個布包。
靈兮轉過身,暗自生著氣。
問天在她旁邊站定,收起了臉上的笑容,將布打開,裡面是一支金黃的雞腿,遞給了靈兮道:「給你的。」
見靈兮無動於衷,問天好言勸道:「你明知道虞妃娘娘在找你的麻煩,就該步步為營才是,下午我勸過你了,不要耽擱了回宮的時辰,你偏不聽,現在好了,自討苦吃。」
「說完了嗎?說完了請你離開,我要幹活了。」
「既然已經進了宮,一切都已無法更改,何不既來之則安之呢?跟自己賭氣,值得嗎?餓著了自己,可沒人會心疼你。」
問天再次將雞腿遞給了靈兮,「這雞腿是我從念雪居帶過來的,你吃嗎?」靈兮不答,問天淡淡的笑道:「看來你是不吃的了,我自己吃吧。」說著便往嘴裡送去了,靈兮卻突然轉過了身,一把搶過,大口的吃了起來。
禁軍總管一職空缺已久,虞妃和葉承天理想的人選自然是葉翔,而軒王則力主莫炎接掌,厲帝雖然已經醒轉,可精神卻不是太好,自然無瑕過問,但眾人都清楚,以厲帝的性格,他絕不會將事情拖得太久,或許在他的心中早已有了全盤的計劃,只是眾人卻無法猜測誰是他心中理想的人選。
月蟬怕宮中內亂,經過再三思慮,決定讓問天接掌禁軍總管的職位,一來,問天跟隨雲霄已久,對禁軍的情況自是熟悉不過的,二來,問天為人正直,既不依附虞妃,也不獻媚於軒王,讓他接手,方能在兩股勢力中尋求一個平衡點。
問天緩緩的向念雪居走去,腦中不斷思忖著剛才月蟬的話,一時也拿不定主意。
遠遠的看到如夫人坐在地上,靈兮蹲著身子,似乎是在說著什麼,念及之前在池塘邊發生的事,問天大步走了上去,推開了靈兮,蹲下身問道:「娘,發生了什麼事?你沒受傷吧?」
「沒有,我剛才跳舞,弄傷了腳,這位姑娘說幫我揉揉就沒事了。」
問天歉疚的轉過了身,道了聲「對不起」,靈兮出奇的沒有為他剛才的魯莽生氣,無所謂的聳了聳肩,道:「先攙如夫人回去吧。」說完,竟走上來攙起了如夫人的手,緩緩往念雪居走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