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領被他的劍定住身形,漸漸的,口中湧出大口大口的鮮血來。他看著近在咫尺的玄墨凌,斷斷續續吐出一句話:「你……對得起皇上……嗎?」
他說完,從馬上跌落在地上,沉重的聲音令皇宮前所有的人心頭都一震。
玄墨凌拔出寶劍,持劍昂然立在馬上,看著擋在宮門前的惶惶的殘存護衛軍,薄唇吐出一個字:「殺!」
殺聲又起,他立在這一片修羅場中,神色未動一分。
這是個漫長的長夜,長得不見盡頭。耳邊的喊殺聲、吼叫聲、求饒聲,通通都入不了他的心底。一扇沉重的宮門,隔開了他和她。他輕撫刀劍上的血痕,瞇著眼看著那一扇緊閉的宮門,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終於一切哀嚎歸於寂靜,有人上前,低聲道:「啟稟襄皇王殿下,護城軍已盡數伏誅!」
所有人的眼睛都看著他。玄墨凌不言不語,上前指著那牢固的宮門,冰冷的聲音猶如從地底而出:「撞開宮門!」
忽聽砰然一聲大震,四面一陣嗡嗡作響,似是有什麼沉重的物體撞到了黃銅宮門上,撞得宮門體微微震動。 那聲音沉悶,倒像是肉體撞上實物的聲音,少頃,青石門檻上微微流出鮮血來,蜿蜒扭曲如蛇,向著門內緩緩流進。 所有宮內的人都下意識低頭盯著那蔓延向腳下的鮮血,明明並不很多,卻令人看了突然心生寒意,彷彿有什麼意料之外的事情發生,驚悚的、凜冽的、熱血飛濺的、瞬間窒息了人的呼吸。 黑暗裡無數雙目光閃爍,轉向那被撞擊到的宮門。 過了一會,又是一聲大響,與此同時黑暗中吶喊和廝殺聲傳來,血腥氣上衝雲霄,在半空騰出粉紅色的血霧,有人大呼: 「擋我者死!」有人慘叫。 人喊聲馬嘶聲慘叫聲伴隨著火光騰起,一陣陣黑煙雜糅著粘膩的血腥氣息自高闊的宮門前越過,飄進宮門這邊的人鼻中,不停的有人體重重撞上宮門的聲響,隨即有東西四散飛撞聲,可以想見那是被撞散的四肢,再次彈落在了宮門上。 可以想像,宮門上每個巨大的黃銅釘上,都會掛滿絲絲縷縷的血肉,用最真實的血色,在史冊上記下一筆。
「轟隆!」一聲,震天的響聲令地道中摸黑前進的所有人都驚叫一聲。竇妙只覺得心口噗通噗通跳得極厲害。
忽然,玄墨凌聽到身後遠處,來自城門的巨響,由遠而近的有節奏的馬蹄聲,轟隆隆的捲起一陣煙塵,如突降的天兵天將,洶湧撲來。
玄墨凌半瞇眼眸,心中一跳,難道是玄墨羽破了自己的佈局,趕回來了?
陰謀射出決絕的狠意,揮著馬鞭,橫握寒劍,厲聲喝道,「衝進皇宮!奪取皇位,再有誰擋!死路一條!」
城門在轟的一聲,被撞開了。
玄色披風捲起血風,揚手一鞭,直衝宮內,這裡就是他夢寐以求控制的地方,這裡有她的氣息和身影。
竇妙帶著死死守護在宮內的禁衛軍,立在二道宮門的城牆上,盯著下面如潮水湧動的人群。
玄墨凌勒馬相望,兩人的目光複雜交織,竇妙緩緩搖著頭。
你不該走這一步。
我只能走這一步。
宮門外,已響起陣陣廝殺聲,竇妙向遠處望去。
那一襲沉在黑暗中的素袍,銀色的銀甲在月下閃爍,雪白的衣襟飄動悠然若飛,染上月色星光,衣袂飄寐,他那種久久盼望的臉,高昂起,於戰場血雨中微笑挽韁的姿勢,依舊優雅如前,尊貴如斯。
「羽……」她的聲音剛出吼,眼前就飛來一陣箭雨,白冰、白銀舞動著寒劍,形成一道密不透風的牆,斷箭橫飛。
玄墨凌臉色一沉,厲聲喝道,「誰放的箭!不准傷害皇后。」
「是皇上回來了,他們怎麼那麼多人?天啊,好像還有別的隊伍。」驃騎將軍嚇得臉色一白,「襄皇王,襄皇王……」他揮鞭追上玄墨凌,大喊著,「皇上……啊……你……」玄墨凌的寒劍向後橫掃,攔腰劃過蕭慶的肚子,他頓時滾落馬下,後面跟上來的馬匹頓時全都踏在他身上,狂風捲過後,再也沒有人形。
玄墨凌緊鎖劍眉,豎起寒劍,厲聲大喊:「殺!」
身後殺聲頓起,個個失去了理智,殺紅了眼。
竇妙忽然揮舞起長臂,漫天飄起白雪般的晶瑩,白冰、白銀與此同時飛上半空,舞動手中的長綾,雪片頓時如朵朵腚放的羅曼麗莎花,瞬間詭異腚放。
「遮!」玄墨凌一聲令下,所有反軍呼地,全都罩上裸露的部分,僅剩一雙眼睛,隊伍飛快衝過二道宮門,二道宮門內早就等候已久的禁衛軍瞬間混入廝殺混戰中。
竇妙冷眸掃過,玄墨凌竟然對她的幻術毒花雨有準備,她冷喝一聲:「殺!」
白冰白銀立刻飛旋上半空,手中白綾化作雙劍,舞動的霍霍生風,飛快地捲入混戰。
玄墨羽眼見叛軍闖入二道宮門,而城牆上立著一位傲然的女子;屹立不動。
他身影如箭,捲起一道白色颶風,手臂一揮,萬刀冰凌般的銀錐瞬間如雨點一樣撲向叛軍。
一片慘叫聲,已經倒了一片。
腳下逢物借力,飛向宮牆。
「羽……」竇妙清晰地看到他的身影,興奮地大叫著。
玄墨凌的目光並沒有看向混戰的大軍,他看的是被他一箭飛射的竇妙。
箭至半空中呼嘯飛馳,卻在將要接近竇妙的半空中突然拐了個方向,箭頭啪嗒一聲詭異掉落。
玄墨羽手上的弓箭,還噌的有聲,望著她的目光複雜而決絕。
她回首,散開的黑髮甩出一道墨色的錦,掩住半張臉,那絲縷髮絲間露出的眼神,複雜而意味難明。
竇妙看著玄墨凌立在血潮人海中,他靜靜高坐在大馬上,不看宮內混亂大戰,不看身後集結的禁衛軍,只看著她。
她只覺得那一線目光飄搖如柳絲若飛絮,牽牽扯扯飄飄悠悠,始終落在自己身上,灼得心也燙了燙,有點細微的疼痛。
「妙兒!」那熟悉的聲音把她拉了回來,顧不上玄墨凌的目光,顧不上廝殺的人群,縱然轉身,目光盯著越來越近的玄墨羽敏捷瀟灑的身影,剎那間穿越紛亂的人潮,如渡天塹,踏越忘川,直達彼岸。
玄墨羽白銀色的身影剛落在城牆上,身子頓時冰潔,握著寒劍的手,暴起血筋,冷冽地說道,「玄墨凌!放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