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魔亂 破局 第二十章  七步一殺(五)
    花語……

    幽晚耳畔劃過的名字,像一把刀,把自己的思緒生生切割出一個斷口。

    怎麼可能?

    怎麼可以是她!

    她是為了保全她,才不遠千裡而來,她是為了保全懷兒的她才犯險又來到這個嗜人的“暗堡”,可是她還什麼都沒開始做,她怎麼可以就這樣被……

    心底一縮,那些暗處的記憶翻攪出犀利的疼痛,懷兒的前半生幾乎是毀在自己的手中的,他的後半生怎能還毀在自己的手中。

    不可以!

    不可以!

    腳步不自覺的已經開始往四樓的方向移了過去,已經無法顧及其他,已經無力思慮自己的一舉一動是否合理。幽晚只知道這一刻她一定要先看到花語,就現在,就此刻,她不聽那些守衛的胡言亂語,她更不要相信那些半殘廢的回答。她只要用自己的眼睛去看、去確定。

    可是殘缺的雙腿卻支撐不起太快的速度,膝蓋處與義肢磨合出燒灼的血色和疼痛。一個踉蹌,身子在四樓樓道的轉角處險些失了平衡摔倒。只這一會的功夫,身旁已掠過一紅一藍兩道身影。

    然後不遠處一間臥室的門扉在緊繃的空氣中爆裂出破碎的聲響。

    龐雅軒怎麼也沒想到才與花蕊分開不到一個小時,居然會發生這樣惡劣的事件。在會議室正與簡風亦交待此次任務的旁枝末節,卻突然聽到了守衛狂奔而來報備姐姐雅媛居然不顧之前自己下的命令,毅然沖進監管花語和花蕊的房間,逼花語服了毒。

    雅媛瘋了嗎?

    龐雅軒在看到面前卷縮伏倒在地口中不斷溢出血色的花語時,整個身體都僵硬了。下意識的看了一眼被一名“維京傭兵”拖到房間角落仍舊激烈掙扎、哭喊的花蕊一眼,心扉處仿佛被人重重劃了一刀。

    無法回頭了!

    難道他和花蕊之間真的再沒有回頭的余地了嗎?

    原本昨日在父親的房裡看到的一線生機,卻因為簡風亦迅捷的派人接應,和姐姐妒忌的一時沖動而要生生斷了所有希望嗎?

    身體漸漸寒涼,連手心裡溢出的都是冰冷和絕望。

    昨日母親紫槐來找自己,並帶著自己去看父親,本是想用父親的現況來提醒自己對這個家庭的責任。可是意外的亦讓自己看到了父親潛意識深處的那些秘密。

    父親的病,是因為刺激過度,所以造成了神智對現實的抵觸,也可以說,父親選擇了讓自己永遠活在自己想要的那些過去之中,而拒絕面對現實。因為這個特因,所以父親的思緒是斷續而不穩定的,他腦袋中重復的可能都是一些選擇性的記憶。

    母親失手的推搡,讓進房後一直逃避注意父親的自己,意外了切入了父親的世界。

    父親淡綠色的床罩上,用一些檔案袋和書本堆積出一個相對平面較高的T台,幾十厘米寬的T台上堆放著前幾日自己帶給父親作為精神康復治療的轂牌。

    在英國研究所的這幾年,龐雅軒就一直在研究轂牌對於失憶性精神病患的疏導治療。“轂牌陣”是一種推導式娛樂,可是因為它特別的連環擊倒相應原理,而讓它成為了龐雅軒研究的對象。在研究所,龐雅軒曾經給19個輕度失憶性、逃避性精神患者使用過這種康復治療的方法。亦得到相當不錯的治療效果。甚至在自己辭職前期,有了用此方法治愈病患的的例子。英國研究所的所長尼德羅院士亦因為這個研究的實用性而大力對自己挽留。如果不是因為父親下了必須回國的死命令。很可能,這種新式的治療方法會在各精神病院臨床試驗後,投入系統的實用治療。

    也正因為這個原因,從“青山精神病院”接回父親後,他送了一副轂牌給父親,並接連幾天一直用這種方式疏導父親潛意識裡那些逃避的、斷續的記憶斷裂帶。

    可是龐雅軒萬萬沒有想到,轂牌在梳理治療後,打開父親心中的第一個秘密會是這個。

    40枚裝的轂牌有些歪歪扭扭的排列在不算太平的書本上,排列的方式是自己教導的,可是轂牌的最後一張卻並沒有連接到合適的位置,而是危險的立在了書本T台的邊沿位置。轂牌陣一旦啟動,前方巨大的轂牌效應落在最後一張上,就必然把最後一張轂牌直接推出T台,從離地差不多一米高的位置生生跌落。床腳的位置在龐雅軒注意到的時候,已經散落了7、8張摔跌而出的轂牌,可是龐同德依舊在繼續那樣詭異的排列方式。而每次最後一張轂牌在跌落的時候,他的臉上就會不自覺的露出一種詭異而猙獰的冷笑。憔悴、疲憊的眼瞳中亦會一霎閃過一抹扭曲的興奮。

    而由於母親紫槐的意外推搡,亦讓龐雅軒在沖撞中無意間聽清了那些呢喃在龐同德唇齒間含含糊糊的字句

    ——“雅睫,你不聽話,我就摔死你!”

    秘密!

    這居然是父親第一個選擇遺忘的秘密!

    是秘密嗎?

    是嗎?

    渾身忍不住的戰栗,卻下意識的排斥著心底那猜測到的答案。

    怎麼可能?

    怎麼可以!

    錯了!

    一定是什麼地方出了錯!

    可是心底另一個聲音卻也在掙扎呼喊——或許這出龐花兩家的恩怨本就是一個錯誤,本來就是一出鬧劇。

    怎麼辦!

    手腳癱軟的伏在龐同德的臥床前,身體裡的溫度卻一寸一寸凝結在父親龐同德不斷重復的“轂牌游戲”裡。那句如鬼魅的呢喃——雅睫,你不聽話,我就摔死你!如釘子一寸一寸敲入疼痛破碎的理智。

    咬了咬牙,不顧一旁母親的呼喊,龐雅軒已經瘋似的沖出了房間。

    這是不是父親的秘密,他需要證實。猜測是魔鬼,只會讓情況變得更糟糕。以前從沒有想過的可能,並不代表沒有這種可能。

    而這種可能一旦證實,無形中也將給花蕊和自己的愛情一分徹底的救贖。

    所以,他要把花語拉到父親面前。父親所患的這種病症,讓記憶和神智同樣脆弱,只要用合適的方式和人去刺激和引導,很容易就能讓父親老實交待雅睫死亡的真正原因。

    可是這個節骨眼上,簡風亦居然派了人來接花家姐妹。沒有拖延的借口。不得已龐雅軒只有把這次“求證”拖後。來到“暗堡”雖然脫身不易,卻並不是完全不可能。而且這樣亦不容易讓簡風亦生疑可能的變數。

    可是現在是什麼狀況?

    龐雅軒僵立在開敞的門扉旁,看著一旁哭的撕心裂肺的花蕊和那她臉上慢慢凝聚的悲憤,心底那好不容易凝聚起的那點希望和溫度隨著花蕊臉上那嗜骨的疼痛終是一點一滴化散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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